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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一排排坟冢顺山修建，排列整齐，肩挨着肩，像集结的队伍，静静守在这儿，只有一座座墓碑，记载着他们不凡的经历，这里已被命名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旁边几株翠竹探着头，瞻望这群高洁的人。爷爷墓地在最高处，她来到爷爷坟前，从包里掏出白毛巾，把雨中的墓碑，上下仔细擦一遍。墓碑用红色花岗岩做就，中间镶嵌金黄的党徽，旁边镌刻爷爷的生平，百团大战、淮海、上甘岭战役的烟云，从碑文中透出来。

她手摸石碑，表面凉凉的，湿湿的，滑滑的，夏天，爷爷的身上也有这种感觉，凉得很舒服，皮肤也很光滑。她的小手总在爷爷身上摸，爷爷抱她看报纸，她也喜欢上这些黑黑的字，读书一直优秀，爷爷领她出门，逢人便夸：&ldo;瞧我这孙女，考试全班第一名呢！&rdo;

伯伯们来家里，爷爷把她写的字，拿给他们看，说：&ldo;别看她小小年纪，字比我写得好看多了。&rdo;

伯伯们说：&ldo;你天生一个大老粗，写的字个个像柴火，跟小秀才没法比。&rdo;

爷爷乐得合不拢嘴。爷爷说过，他参加革命学的第一句话是：埋葬旧制度，建立新社会，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写了两个月，才记住。

她把一小瓶茅台、一束白玫瑰轻轻放在爷爷坟前，牛毛般细雨伴着泪水，从她脸上淌下，她说：&ldo;爷爷，我来看您了，您好吧！有老战友们陪伴您，您不会寂寞的。如果打完仗，一定回来看看我，我好想您。&rdo;说完，恭敬地向墓碑三鞠躬，便泣不成声了。她模糊看见墓碑党徽上，浮现出爷爷的笑脸，爷爷说：&ldo;我的好孙女，我会回来的。&rdo;

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把她搂在怀里，她趴在杨启明肩上哭泣，悲伤随泪水流淌。她眼泪汪汪，见墓碑上现出杨启明的脸，她惊讶了，怎么会是他？他在说：&ldo;爷爷，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rdo;

《改制》十四（4）

杨启明抚摸她的头发，说：&ldo;瞧，你身上全淋湿了，会感冒的。&rdo;杨启明闻到股淡淡的香味儿，她就是一辈子要找的人吗？

欧阳倩文搀着他的臂膊，相偎在雨伞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不远处竹稍在雨中频频点头，瘦骨嶙峋，摇曳幽簧，有种&ldo;风来自成清籁，雨打更发幽香&rdo;的感觉。

他俩来到门口，杨启明点燃十万头鞭炮，&ldo;噼里啪啦&rdo;的鞭炮炸响，点点火光闪烁，烟云升腾起来。她在铁鼎中烧了黄纸，望着纸钱燃烧的灰烬，默默地说：&ldo;爷爷，您一辈子不会花钱，这是孙女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rdo;

《改制》十五（1）

礼拜一，杨启明上班，让人把改好的《当前改制面临的主要问题》材料，给许副市长送去。

一连几天，他心神不定。自打陪欧阳倩文扫墓后，她哀怨的样子老在眼前晃悠。白天，神魂颠倒的他几次拿起电话，她的号码没拨完，又放下了。过去找她，拿电话就打，从未犹豫过，现在却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电话一响，他马上接，想听到那银铃般的声音，一听不对，他口气会硬起来，冷冷地说：&ldo;找我有什么事？&rdo;公司里在议论，杨总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转眼一星期过去。上午，齐豫生掂包走进来，见杨启明凝望窗外沉思，只好静静坐在对面沙发上。杨启明扭脸见到他，忙跟他打招呼：&ldo;齐总，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跟特工似的，也不吭一声。&rdo;

杨启明坐过去，叫服务员给齐总上茶，齐豫生喝两口，放下杯子，高兴地拍他肩膀，说：&ldo;杨总，上次谢谢你帮忙呀！&rdo;

&ldo;怎么啦？&rdo;

&ldo;老鼠尾巴一根卖了两百五，不光完成任务，还有钱赚。&rdo;

&ldo;那我恭喜二百五发财啦！&rdo;

&ldo;谁二百五呀？瞧你这人，今晚我请客。&rdo;

&ldo;那么客气干啥？到我的地头，还要你请客，不能开这个先例。&rdo;

&ldo;那我得把钱给你。&rdo;

&ldo;这怎么行？&rdo;

&ldo;好吧！咱好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那边你去过啦？&rdo;

&ldo;大前天去的。&rdo;

&ldo;好，你将来一定有出息。市长说点儿啥？&rdo;

&ldo;没啥，交代改制要抓紧。&rdo;

&ldo;其他的事一句没提？&rdo;

&ldo;哦，好像说起你那块地。&rdo;

&ldo;你有什么考虑没有？&rdo;

&ldo;差点忘了，还没研究呢。&rdo;

&ldo;这事你可要抓紧，要不市里收去拍卖，咱们只能喝西北风了。&rdo;

&ldo;你钓鱼钓这么多年，怎么一条大鱼没上钩哇！&rdo;

&ldo;你别拿老哥开涮了，别说青斑红斑，连条鲫鱼鲤鱼也不上钩，来一群小虾米，还不够塞牙缝的，现在的世道，谁都精得要命，比泥鳅还滑呢！&rdo;

&ldo;那你有什么打算？&rdo;

&ldo;现在还能有什么想法，按市领导的意见办，为改制作贡献，白送总可以吧？&rdo;

&ldo;哪有这种好事，连一群下岗职工也送过来了吧？&rdo;

&ldo;当然，当然，要不，怎么会找你老弟帮忙呢，我把材料都带来了，你先看看，保你赚钱，双赢，谁都不亏。&rdo;齐豫生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堆材料，放在面前茶几上，他从大信封袋里往外掏，有三年来的财务报表，资产评估报告，房产土地证，还有职工的名册，退休工人的情况，不知多久没翻过，灰满处飞。杨启明看得眼花，要认真核算，真得费一番工夫。齐豫生又说，&ldo;我的家底全在这儿了，你好好算算，别把到嘴的肥肉让野狗叼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