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春点头,恋恋不舍看着他,道:“你在家也保重身体。”
方犁轻轻嗯了一声,道:“快走吧。”
贺言春提马走了两步,却又站住,道:“你先回。我看着你回了,我们再走。”
方犁想了想,点头道:“好!”
说着掉转马头,往城里走。走出老远,回头看时,果然见贺言春和邝不疑等人还驻马站着,远远望着他。
方犁不由得眼角有些润,朝他们挥挥手,打马进了城门。
直到看不见人了,贺言春才转身,对着身后几人道:“走罢。”
第七十六章惊獾郎
开春之后,贺言春便忙碌了起来。每逢春季,皇帝要带领大臣们去西郊,举行一年一次、阵势浩大的春狩,届时要在西郊歇宿几晚。建章宫禁卫营负责此次春狩的驻跸宿卫,须得先到西郊踏勘场地、清道戒严。
自上次蹴鞠赛后,建章宫禁卫营的统领冯不识就看出来了,皇帝对自家那位小舅子很有几分器重,再加上贺言春为人踏实勤谨,冯统领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对他加以提携栽培。这次踏勘场地时,他把贺言春也带在身边,何处该设关卡、如何进行布防,无不详加讲述。贺言春也听得极为认真,年轻人记性又好,吩咐下去的事,无不当天就办好了,让老冯也觉得十分省心省力。
当晚一行人就在西郊歇宿,贺言春闲不住,晚饭后又骑马带着胡十八等人山前山后巡了一圈,查看各处地形,把冯统领说的各项要点,又默默地在心里想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带人往回走。正走至半山腰,忽见刘副统领带着一队人,押着几辆车,车上载着许多兽笼鸟笼,也往歇宿的地方来了。
贺言春询问旁边人,得知这些鸟兽均是特意从别处运来的,好在皇帝和大臣们打猎前放到山中,让他们猎得痛快。往年惯例均是如此。他和刘副统领打过招呼,便带人避让到一旁,让他们先过。就见那车从面前经过时,下头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一群小兽,尖尖嘴儿,头上黑白花纹,正是几只獾猪。
贺言春转念一想,忙命人将车拦下来,自己到刘副统领身边,拱一拱手道:“刘兄,这车上野兽,你可曾清点过?”
刘山正为了冯统领日益器重贺言春,对自己却有些冷落,心中很有些不服,这时见不属他职务范围内的也来问,便不耐烦,道:“自然是清点过。怎么?贺副统领信不过?”
贺言春将他拉至一旁,轻声道:“怎么宫里人没给刘兄交代一声么?这里头有多少獾猪?赶紧让人拖到后山放生了罢。”
刘山听得诧异,顾不得赌气,忙道:“这是为何?”
贺言春看看左右,小声道:“皇长子小名儿就叫獾郎,皇帝狩猎,怎可狩到獾猪?岂非十分不吉利?”
刘山大吃一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皇帝大婚几年,这才得了位长子,看得如金娃娃一般要紧,岂能在狩猎时撞上这种霉头?当下心中前嫌尽释,对贺言春深深一揖,道:“多谢贺兄弟提醒!我这就叫人去放生!”
说着立刻命人又把笼中野兽重新清点了一番,把其中的十几只獾猪都单另装车,拖到后山妥善安置,准备等狩猎过后再行放生,免得它们四处乱窜,到时反撞到箭下丧生。过后又越想越不放心,索性禀明冯不识,在狩猎场地中先行查看了一番,但凡遇到獾猪或类似的小兽,能轰走的就轰走,能捉的就先捉起来,务必保证皇帝和大臣们狩猎时,不会伤到一只獾儿。冯不识得知此事后,心里也暗道侥幸,这么重要的事,自己竟没想起来!愈觉得贺言春心细如发,为人稳妥可靠。
春狩时,皇帝在西郊广慈宫连住了三日,打猎打得高兴了,几次夸赞冯不识安排得宜。冯不识十分乖觉,晓得自己做的不过是些例行安排,有何可夸之处?皇上不过是想听几句小舅子的好话罢了。于是忙对贺副统领大加赞赏,并表明春狩安排都是出自贺言春之手,自己不过偶尔提点提点。当着好几位老臣的面,皇帝听说自己一手提拨起来的人如此得用,份外觉得有面子。龙颜大悦的结果是,皇帝不仅按例赏了参与驻跸警卫的建章宫禁卫军,还额外赐了老冯一匹西域宝马,一时惹得各宫禁卫营统领们莫不眼红!
后来贺言春去程五庄子里喝酒时,程五看到他,忍不揶揄道:“你这厮忒命好了罢?建章宫那帮人,是抓了刺客,还是拿了强贼?我太极宫禁卫营难道没外出驻跸过?做一样的事,赏赐却是两样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贺言春也不反驳,只是低头笑。邝不疑道:“哦,陛下多赏了建章宫东西,你就气不顺。你怎不想想,我北营将士天天守卫京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来皇上都赏过些什么?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这回论到程五和贺言春一起低头笑了。齐二却又拍案道:“我京兆尹府的人,天天忙得要死,还得防着你们这些兵大爷打架闹事,何尝不是勤勤恳恳如履薄冰?却只拿份俸禄,我们说过什么没有?”
邱固忙给他倒了杯酒,从旁劝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边上凑热闹了。”
齐二低头看了看,更生气了,道:“你倒这酒做甚?明晓得我喝不得!把那素酒倒一杯给我也就罢了。”
邱固忙给他换了酒,程五邝不疑却都看着齐二笑,道:“伤到现在还没好么?你爹还真的动了板子?这也忒狠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