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愤愤道:“生来命苦,比不得你们!”
几人都笑了起来。原来从颖阳回来后,各人遭遇大不一样。贺言春和邝大只被家人轻轻说了几句,程五和邱固却被狠狠训斥了一顿。独有齐二最惨,被他爹一顿狠揍,听说在榻上躺了好几天。那几个也不敢登门去看他,直到近日休养好了,这才把人约出来,赔礼的赔礼,抚慰的抚慰。
贺言春在程五庄子里呆到傍晚,这才骑马进城,中途拐到方宅里看了看,和胡安聊了几句才走。等回家时,天早黑了,家中静悄悄的。他也没惊动旁人,径去洗漱了回房。经过母亲房前时,见灯还亮着,便在外头敲了敲门,道:“阿娘,怎么还没睡?”
白氏在里头悉悉索索不知忙些什么,片刻后才道:“春儿回来了么?晚饭吃了没有?”
贺言春便推了门进屋,就见娘亲坐在席上缝一双小鞋子,显然是做给獾郎的。贺言春便挨着母亲坐下,道:“阿娘,说您多少回了,硬是不听。您眼睛又不好,怎么还在灯下做活儿?獾郎还少了鞋穿?哪就急在这一时?”
白氏勉强笑了笑,贺言春察觉不对,立刻道:“怎么了?”
白氏眼泪便忍不住往下掉,忙扯起袖子擦了擦,镇定片刻,道:“你在营里,可曾听说过什么?”
贺言春忙摇头,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氏停了停,方道:“今儿我去给公主请安,看她脸色不对,问起来,才晓得獾郎病了……”
贺言春讶然望着母亲,半晌才道:“前几天我去宫里,顺道看阿姊,獾郎不还好好的么?”
白氏左右看看,见四处无人,这才凑近他,极小声道:“你阿姊怀疑是有人下了药。”
贺言春脸色都变了。他这一阵过得太安逸,几乎快忘了皇宫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而皇长子的出生,又令多少人暗地里不安。既使有皇帝和郑夫人护着,也难保那些觊觎的人不生出歹心!
他看看白氏,也悄声道:“皇后叫人做的?”
白氏摇头,眼泪又落下来,道:“也不一定。盼着皇长子夭折的人多着哪!除了那一位,听说朝中还有人盯着皇帝那位子呢,巴不得皇帝无后,他们好做那一步登天的梦!……可怜我的獾郎,活泼泼嫩生生一个孩儿,若有个高低,可不疼杀我么……”
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贺言春心情也异常沉重,却不得不打起精神道:“阿娘不要太担心,今儿晚了,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去打听消息。宫里太医们多,必定日夜守着,说不定已经脱险了呢。”
白氏勉强收了悲色,点头道:“但愿如此。你先去歇着,明儿一早就去宫里,看看你阿姊去。我的玉儿,也不晓得她急成什么样儿,偏我这当娘的又不能进去陪着……”
贺言春忙答应了,又劝慰了半晌,服侍白氏躺下了,才回了自己房。却是睁着眼一夜无眠,第二天蒙蒙亮就起来洗漱,骑马往宫里去了。
他是建章宫禁卫营的,进延寿宫求见,还得层层传话进去。直到申时,才有个大宫女出来,将他领进去。贺言春见这宫人是郑玉儿身边伺候的人,忙小声问獾郎的病情。那宫女眼睛也红红的,小声道:“娘娘和太医们整守了一夜,今儿早上才没再拉肚子了,却还是发热。”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郑夫人住的殿里,只见里头扑鼻一股药草味,院子里两个医士正熬药。贺言春进了房,旁边站的宫女都朝他摆手儿,他便把脚步放得极轻,悄悄儿趸摸过去,就见郑玉儿正和一位老太医在窗下说着什么。
他先在外头站着,等两人说完了,那太医退出来,这才进屋去了。郑玉儿熬了一天一夜,这时看见兄弟,眼眶都红了,一把抓住贺言春的手,哽咽着滴下泪来。
贺言春忙扶着她,道:“阿姊不要心急。獾郎怎么样了?”
郑玉儿哽咽半晌,才道:“你来得正好,獾儿闹了一夜,这时才睡了。他禀性弱,一有发烧便做恶梦,总是哭醒。我正想有个阳气重的人守在他旁边,也好驱驱邪气。你帮我守一守罢。”
贺言春忙点头应了。郑玉儿又命人去外头,找皇帝要一样锋利铁器来,那宫人去了片刻,拿了把宝剑过来。郑玉儿便让贺言春带着那剑,坐在獾郎榻边。贺言春见獾郎脸色青白,睡梦里不时皱着眉,呜呜嗯嗯地哭,忙把他小手握着,守在旁边,过了小半时辰,獾郎果然渐渐地睡稳了些。
旁边宫人们都暗地里松了口气。贺言春见阿姊眼睛里熬得满是血丝,便道:“这儿有我和宫人守着,阿姊先去旁边歇一会儿罢。”
旁边宫人也跟着苦劝,郑玉儿摸摸獾郎额头,终于站了起来,道:“我就在旁边屋里,有事叫我。”
她在旁边小榻上躺了不足一个时辰,便又起来了。这期间皇上太后那边,不断遣了人来问病情,都被外头太医打发了。郑玉儿起来后,也无心梳洗,让守着的宫人们去歇着,她和贺言春守在旁边,把帕子浸了冷水,不停敷在獾郎额头上。
贺言春见左近无人,便小声道:“我听阿娘说,獾郎这病起得蹊跷,到底怎么回事?”
郑玉儿也小声道:“本来好好的,前儿太后抱园子里看花去,去了半日,回来就不好了。夜里又吐又拉,后来又发起烧来。”
贺言春道:“太医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