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崔长生蕴满忧虑关心的双眼,潘小桃心里一时激荡,拉了崔长生的衣袖,软软道:&ldo;长生哥哥,你不是说要去赵大叔那里做学徒?你好好学,等你学会了,能养活我了,我就嫁给你。&rdo;世事无常,她不愿意再将自己的心意藏着掖着了。
崔长生登时乐了,忍不住握住了潘小桃的手。
温热的,软绵的,可靠的……潘小桃垂下头去,看着两人相交在一处的手掌,心底不觉一阵欢喜雀跃。虽是眼下仍旧陷在困境里,可潘小桃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她涨红了脸,抬起头欣喜满足地看着崔长生。
两人傻傻地对视了许久,才顺着山道往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捡起一根细柴,潘小桃扭头看向了崔长生:&ldo;长生哥哥,我爹的事儿,你爹有没有同你讲过什么?&rdo;
崔长生立时回道:&ldo;讲过的,我爹说,你爹是王六打死的。&rdo;
潘小桃一惊:&ldo;不是说,是赌坊斗殴致死的,怎会是王六打死的?&rdo;
崔长生呆了呆,然后直起身,想了一会儿,才慢慢道:&ldo;我爹说,你爹和王六走后没多久,赌坊就闹将起来。后来死了好几个人,旁的人见着出了人命,便都逃走了。&rdo;
&ldo;我爹去看过那几个死人,并没有你爹。后来县衙的差役去潘家庄寻你家里头的人去认尸,我爹这才听说了这事儿,才晓得,你爹的尸体竟也在里头。&rdo;
崔长生生来便比旁人憨了些,能如此清楚明了的转述这么一大段话,实属不易。潘小桃感激崔长生待自己的用心,上前握住崔长生的手,冲他轻轻一笑。
崔长生自是欢喜不已,而潘小桃虽是在笑,可那心里,此时此刻却真真是五味杂陈。
起先她年纪小,原是不通情爱的,自从心里头念着了长生哥哥,她大约也明白了,娘亲和爹,不过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后头娘亲又未曾生出儿子来,更是在爹的心里头没了地位。
而那女人却是不一样,虽是个寡妇,可妖娆妩媚,是爹挂在心里头的。潘小桃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住在潘家的最后两年,想起来的,都是爹对那个女人,无比细心的呵护在意。他如今又为着那女人死了,想来也是甘心情愿,死得其所了。
潘小桃只觉得一颗心又开始撕扯着疼,她为她的娘亲不值。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在付出了一切后,却又那样凄惨的死掉。
&ldo;桃妹妹,你怎的哭了。&rdo;崔长生忽的开口,盯着潘小桃的眼睛里,浮出一抹惊慌来。
潘小桃抬手一抹脸,湿漉漉的,竟是流出了泪来。拿袖尾蹭干了泪痕,潘小桃勉强笑道:&ldo;许是林间风大,吹得眼痛。&rdo;
崔长生立时说道:&ldo;那桃妹妹躲在大树后头,我去给你捡柴。&rdo;
潘小桃笑了:&ldo;没事,咱们俩一起捡,你站在我身边,为我遮去冷风便是。&rdo;
崔长生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果然立在潘小桃身边,高大的身子靠近过来,登时遮去了林间吹来的沁骨凉风。
潘小桃躲在崔长生的身影里头,慢慢抿着唇笑了。
清亮的月光漏进贴着破旧窗纸的窗格,星星点点的铺了一地。潘小桃摇着纺车,眼珠子却是失神地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已是好久未曾转动过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