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它们仿佛一种躁动不安情绪的集合,让我头痛欲裂,可我又无力摘掉耳机,仿佛一个声音在心底召唤我,揭开它,揭开这个伤疤,一切可以重新开始。&rdo;
男人用目光鼓励梓绮。梓绮稍稍停顿,整理思路继续述说,&ldo;它似乎蕴涵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它撕开我记忆的疮口,逼着我去重新审视记忆的片断,它们在我面前组装起来。是的,在我面前组装起来,原来,有些东西,忘却是如此愚蠢。&rdo;
梓绮像是喃喃自语,对着自己微微傻笑。过道的行人与眼前的男人都成了某种类似空气式的透明物质,消弭无形。
男人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美丽,然而忧伤,她聪明,然而迷茫。在某种冲动的情绪下,他试图伸出手掌,抚摸她玫瑰花般的脸庞,可许久,他终于安静的沉淀下自己。流浪歌手接过梓绮递给她的十元钱,将一张cd放回她的手心,只是轻轻说了一句,&ldo;后会有期&rdo;,便转身大踏步离去。
梓绮在迷茫中蓦然惊醒,她转头看去,男人已走出十余米,她不由冲着背影大喊,&ldo;以后来这里还会看见你吗?&rdo;
男人的脚步停住了,他回转身来走近梓绮,眼里露出欣喜的神色,&ldo;你还想见到我?&rdo;
梓绮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梓绮微笑着点了点头。
男人指了指过道墙壁上巨大的招贴广告画,那是一家咖啡公司的广告,明黄而温暖的背景中,一杯巧克力色的咖啡正在硕大的画幅中显出香浓可口的色彩。广告上有着煽动人心的语句‐‐&ldo;当你不在马路上时,你一定在咖啡店里;当你不在咖啡店里时,你一定在去咖啡店的路上。&rdo;
梓绮有些不解。
男人微笑着向梓绮伸出宽厚的手掌,&ldo;我的名字叫摩卡,认识你是这一个月来最让我开心的事。&rdo;
夜色昏黄的北京城,宽阔浑厚的马路上大大小小的汽车们如甲克虫般缓慢挪动,坐在天桥栏杆边上,感受着北边过来的风吹拂额前的头发,梓绮的心情一如北京的空气,干燥里带着冰凉的好奇。而此时此刻,那名叫&ldo;摩卡&rdo;的男人正站在她身边,这是他的建议,他有一个小资的名字,可他目前的境遇并不足以让他负担一次足够小资的消费,比如请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去咖啡店里喝一杯苦涩的黑饮料。
&ldo;你为什么叫摩卡?&rdo;梓绮侧了侧脸,让风吹散额前的碎发。
&ldo;因为这是一种兼收并蓄的饮料,它有着黑咖啡的本色,巧克力的醇厚,以及热牛奶的香甜。摩卡的历史源于一百多年以前,那时在中东,有一个叫做也门摩卡的商港,它坐落在波涛汹涌的红海边缘,所有来自非洲的咖啡,都要通过这个并不起眼的小港口运向欧洲大陆淑女与绅士们的餐桌上。当哥伦布的子孙们打开无数条更为便捷的运输路线后,也门摩卡渐渐褪色在历史中。&rdo;摩卡说到这里,不由轻轻吁了口气。
梓绮忍不住回转头看他,这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是一个流浪街头的歌手,却似乎拥有流浪歌手所不具备的文化素养。
&ldo;所以,我喜欢摩卡,因为它在骨子里有着非洲的灵魂,而在背井离乡的流浪途中又能面不改色的迎接所有的杂滓渗入其中。&rdo;
梓绮笑了:&ldo;你把巧克力和牛奶称作杂滓?&rdo;
摩卡低头不语,拨动脚边吉他上的一根琴弦,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如此冷峻孤傲,&ldo;是的,咖啡本来就是黑色,纯粹到苦涩的黑色,可为了迎合世人的口味,所有掺进牛奶、巧克力,或是白糖,而它们正是让咖啡失去咖啡本色的杂滓。&rdo;
梓绮不由有些隐隐的心惊,看着身边这个在夜风中低垂眼睑的男人,他像一头受伤的狮子,把对生活的愤怒加诸于咖啡的阐释之上,一时之间,梓绮不由陷入沉默。
&ldo;你在想什么?我的小思考家。&rdo;摩卡突然揶揄起陷入沉默的梓绮。
梓绮笑了,&ldo;我在想你的历史,我在想,世人又对你做过什么,你身上还保留多少纯粹,又融合进多少杂滓?&rdo;
摩卡不由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梓绮,&ldo;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我想我在大街上拣了一个宝贝。&rdo;
梓绮被他炽热的眼神不由看得有些心慌,&ldo;承蒙夸奖,可否现在宣布谜底。&rdo;
摩卡笑而不答,他慢慢的把自己的身子贴在天桥栏杆上,向后仰下,仰下,北方来的风狂乱的吹散他的长发,那是一种何等骇人的景象。当他的身子几乎大半个垂下天桥,梓绮忍不住惊叫着扑了过去,抱住他。
&ldo;你要干什么呀,你疯啦!&rdo;梓绮惊恐之极,她无法眼见一个男子在自己面前毫无端由地玩自杀游戏。
可这惊恐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梓绮很快发现,摩卡的脚尖依然紧紧钩住栏杆底下的空隙,这个长发飞舞的男子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一把拥住梓绮,他身上竟带着一种不属于流浪歌手的淡淡清香。梓绮惊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忘记推开。
摩卡轻轻抚摸梓绮乌黑的头发,紧紧箍住怀中的女子,&ldo;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孩,我不愿把自己的故事告诉给我不明白的女孩。&rdo;
梓绮终于恢复理智,从摩卡怀中抽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