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踉跄着起来了。先是爬着,再是跪着,用手撑着,最后站了起来。
双腿不正常地立着,一步一步,歪歪扭扭。
尽管尽力想要充作无异,常人却可一眼看穿真相。
但常人不会一语道破,他们的目光和细微的声音比起大声言语要更厉害。
但这里没有常人。
暗阁里没有常人。
楼离什么也没说,他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跨得很慢。
这本不需要他亲自插手,蝼蚁的蝼蚁归蝼蚁处理即可。
他爬上了炼狱的顶端,阳光背后的荣誉和生杀予夺早已经享之不尽。
早已不需要再挣扎,也能活下去。
看惯了生死与不公,手上暗黑恶臭的血已经洗不净了。
仿佛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理应被母亲怀抱的年纪里,受尽了自出生那刻起就注定的苦难与不公,直至死亡,方能休止在黄泉路上。
本以为心早已硬如磐石,寂寞却从其中渗透出来。
凄苦之人天下处处皆是,楼离觉得那只是可悲,可怜之人却少之又少。
楼离立于高台之上,从来冷眼旁观。
那一天的那一眼起,他却竟也有了不忍,怜惜。
楼离认为这是宿命,他平静地接受,哪怕终有一日死于其下,也默然担下。
一语成谶。
聂尧早有异心,而楼离是七皇的刀剑。
只是没想到往昔亲如手足的兄弟会朝夕间反目成仇。
七皇是聂尧登上龙椅的最大阻碍,七皇死后,聂尧便成了最捧手的储君。
年老的天子被架空,整日酒池肉林,夜夜笙歌,成了一个可笑的傀儡皇帝。
聂尧名上辅助掌管朝政,实则手握大陈江山,一时间异党满堂皆斩,朝野尽散,人人自危,无人敢言不。
变天了。
大陈已是聂尧的大陈。
楼离沉默地看着贯穿胸口的红色剑刃,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看不出是讽刺,还是了然。
楼离总是习惯面容沉静,因为这样更容易活命。
就算至死,他也不会改变。
他是七皇的刀剑,七皇殁亡,刀剑也就该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