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如此,越发心急,&ldo;到底说些什么呀?&rdo;李婆婆皱着眉催问:&ldo;什么事让你乐得这个样子?&rdo;
&ldo;娘,&rdo;蔼如指着信中最后一行字说:&ldo;你知道三爷称你什么?&rdo;
&ldo;称我什么?&rdo;李婆婆更忍不得了,&ldo;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说呀!&rdo;
&ldo;他,&rdo;蔼如凑到母亲面前,未语先笑,以致语不成声,&ldo;他管你叫&lso;岳母大人&rso;!&rdo;
&ldo;真的?&rdo;李婆婆的两眼睁得好大,&ldo;我不信!&rdo;
&ldo;你看你!请你自己看,你说不识字;我说了,你又不信。&rdo;蔼如嘟起了嘴,仿佛生气了似地。
&ldo;我信,我信!我怎么不信。&rdo;李婆婆想起她一开头看信就笑,必是对女儿的称呼也改了,因而又问:&ldo;那么,他叫你什么?&rdo;
&ldo;这问它干什么?&rdo;
&ldo;奇了!我怎么能不问?&rdo;
蔼如仍然不答。李婆婆看女儿双颊染上红晕的脸,知道她害羞不肯出口。然而这是从离开家乡逃难以来,第一件开心的事,不亲耳听个明白,何能甘心?
于是她固执地,用命令的语气说:&ldo;你把开头的称呼,念给我听!一个字,一个字,不准打马虎眼。&rdo;
蔼如实在想告诉母亲,也实在觉得碍口。想了一会,终于鼓起了勇气说:&ldo;娘,你先闭上眼睛。&rdo;
李婆婆笑了:&ldo;偏有这些鬼花样!&rdo;她毕竟还是闭上了双眼。
&ldo;我念给你听,称呼比以前多了两个字。&rdo;蔼如在她耳际轻轻念道:&ldo;&lso;蔼如贤妹夫人妆次&rso;。&rdo;
这次多了&ldo;夫人&rdo;两字,加上最后附笔为&ldo;岳母大人&rdo;请安,可以确信&ldo;夫人&rdo;的称呼,绝非一时下笔不检点。李婆婆这一下,真个称心如意,笑得合不拢口了。
&ldo;好了!这是再不会变卦的了!&rdo;李婆婆踌躇满志之余,想起多少天来,担心洪钧会反悔婚约而中夜惊醒,辗转反侧的苦况,不由得感慨万端,而归结于短短两字:&ldo;好难!&rdo;
蔼如却茫然不解,&ldo;什么&lso;好难&rso;?&rdo;她问。
李婆婆不愿解释,&ldo;你好好收着这封信!&rdo;她说:&ldo;这封信比庚帖还管用。&rdo;
说的是看得很深的实话,而蔼如却觉得有些逆耳。但亦不便多说,只照母亲的话,将洪钧的那封信收入已经空了的首饰盒中。
&ldo;信上说些什么?&rdo;
&ldo;是年前到北京的。住在鲤鱼胡同的&lso;考寓&rso;。&rdo;
&ldo;你说住在哪里?&rdo;
&ldo;&lso;考寓&rso;大概是专门收容赶考的‐ &rdo;
&ldo;喔,我懂了,我懂了。&rdo;李婆婆反转解释给女儿听:&ldo;各省都有贡院。贡院左右前后的住家,每隔三年有一笔买卖好做:拿空出来的房子,赁给举子们住,还有代管伙食的。从前你有个姊姊嫁在济南,每到乡试那年秋天,总要回娘家来住。就为的你那姐夫贪心,连夫妇俩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都赁出去了,不能不把你姊姊送回娘家来。&rdo;
正谈到这里,听得阿翠跟人在外面说话。母女俩侧耳细听,辨出是小王妈的声音,蔼如便即笑道:&ldo;稀客来了!&rdo;
原来小王妈在蔼如迁出不久,包了二百两银子一个红包送到李婆婆手里,算作贴补装修、折买家具的费用,就此接管了望海阁,当了鸨儿的别称所谓&ldo;本家&rdo;。说动了烟台极红的两个姑娘,移筑香巢,补了蔼如与霞初的缺。地灵人杰加上小王妈多方拉客的手段,所以淫业鼎盛,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来探望李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