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宵夜又喝茶;先闲聊,后话别,磨到曙色将露,蔼如可真忍不住了,&ldo;你该动身了吧?&rdo;她说,&ldo;回客栈只怕睡不到两个时辰。&rdo;
&ldo;哦!真得走了。&rdo;洪钧矍然而起,&ldo;我跟婆婆去辞行。&rdo;
&ldo;不必了!都睡得正沉。我送你出门。&rdo;
唤起阿翠点灯笼,蔼如亲自送洪钧出门,只见凉月在天,霜风凄紧,不由得便一哆嗦。
&ldo;外面冷。&rdo;洪钧劝阻着,&ldo;就送到这里吧!&rdo;
&ldo;你一路保重。&rdo;蔼如将身子转过去,背着月光,不愿让他看到她的脸,&ldo;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得失不必看得太重。&rdo;
&ldo;我知道!&rdo;洪钧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记不起想说什么,只握住蔼如的手不放。
蔼如亦是如此。彼此沉默着,都觉得相聚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夜以继日地谈个痛快?如今失悔嫌迟了。
&ldo;有话都在信里说吧!&rdo;终于是蔼如抽回了她的手,&ldo;饮食冷暖,自己当心。别忘了常来信,哪怕三言两语,只要让我知道平安就好。&rdo;
&ldo;我一定会写。&rdo;洪钧停了一下,用很清楚的声音念道:&ldo;&lso;天涯海角同荣谢,心有灵犀一点通&rso;。&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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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十一从这天起,蔼如几乎步门不出,整日只在母亲卧室中盘桓,兴致勃勃地重理针线,准备嫁时衣裳。李婆婆的心境也与前大不相同,不断地在盘算:奇山之南还有一片山坡,约有两顷地,遍种葡萄、梨子,五年之前花了四百两银子置的,每年可以收五六十两银子的租息。她决定在明年初夏,等果子收成以后,卖掉这一笔不动产,作为洪钧万一落第,无法筹措喜事费用的准备。
日子过得非常恬静。唯一令蔼如不能释怀的是,洪钧的音信甚稀,只在他刚回苏州不久,接过一封,说是行期尚未决定,可能在开年北上。以后一直到过年,都不曾再接到他的信。
&ldo;想来正在路上。&rdo;李婆婆也惦念洪钧的行踪,&ldo;不然怎么不来信呢?&rdo;
&ldo;是的。一定是在路上。&rdo;蔼如只好附和母亲的看法,&ldo;托人带信不方便。&rdo;
&ldo;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到了京里,住在什么地方?&rdo;
&ldo;说过。住在会馆里。&rdo;蔼如答说,&ldo;举子进京考试,都住会馆。&rdo;
&ldo;那么。&rdo;李婆婆说:&ldo;你倒写封信,寄去看看。&rdo;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但有难处,&ldo;不知道他住在哪个会馆?&rdo;她说。
&ldo;怎么?苏州人不住苏州会馆?&rdo;
&ldo;苏州会馆不止一个。洪三爷说过,要到京里看,哪里空住哪里。&rdo;
李婆婆想了一会,觉得不能每一个苏州举子可住的会馆,都写信去试投,只得叹口气作罢。
这样到了二月初,信局中送来一封信,是洪钧从京里寄来的。厚甸档地,蔼如接到手中,便喜在心头。拆开一看,惊喜莫名,却又有些不信其为真,只是乱眨着眼睛。李婆婆不由得大为诧异。
&ldo;怎么回事?&rdo;
&ldo;喏!你看!&rdo;蔼如将信往母亲面前一递。
&ldo;你这个孩子,越来越不成样子了!知道我不识字,叫我看什么?&rdo;
蔼如只是憨笑,却不开口;眼珠一转,视线又落在信上,聚精会奇+書網神地看着,笑容时放时敛。到最后将三张信叠抱在胸前,两眼望空;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笑意,连李婆婆亦觉得二十年来,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