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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第1页）

&ldo;你这话，适得其反。密斯李正因为怕人家知道她是真女士，所以不投稿。&rdo;朱映霞问李冬青道：&ldo;这话真的吗？&rdo;李冬青道：&ldo;真的。我觉得我们要在报上发表文字，没有什么可说的。说出去了，容易惹麻烦。就是诗呀，词呀，无非发表自己的情感，最容易自画供状的，报上登出去了，也不妥当。&rdo;何太太在一边笑着对何剑尘道：&ldo;你们大家说什么文学家，我倒想起一桩事来了。这里的人，除我以外，不都是文学家吗？今天寿酒，何不行一个酒令？我在小说上看见行酒令，老是这样想，几时我们也来玩一回试试看，总是没有机会。今天不是很好的机会吗？&rdo;何剑尘道：

&ldo;你这个提案，倒也很好。&rdo;朱映霞在一边早听见了，笑道：&ldo;何太太这话，我很赞成。李老太太今天也是很高兴的，我们就是喝一个醉，她老人家决不讨厌。&rdo;李冬青听了，也鼓起兴来，问道：&ldo;行什么令？&rdo;何太太道：&ldo;若要我加入，只有一样我合资格，就是击鼓催花今。&rdo;何剑尘悄悄的对杨杏园笑道：&ldo;你瞧，她也知道击鼓催花今。看了几本《红楼梦》，到这里来出风头。杨杏园也悄悄的笑道：&ldo;岂有一个文学家的夫人，连击鼓催花也不懂的？&rdo;何剑尘微笑轻轻的道：&ldo;是呀，文学家总有文学家相配呢。&rdo;杨杏园没有理他，掉过头去对方子安道：&ldo;这击鼓催花令总要人多才有意思，我们这里，似乎人还少了。方君以为怎样？&rdo;李冬青道：

&ldo;后面还有一班客呢，若是她们也能加入，有十几个人，那就有意思。&rdo;方好古摸着胡子道：&ldo;里面全是小姐们，怕不赞成吧？&rdo;梅守素笑道：&ldo;在你老人家看起来，以为是不行的，其实，现在男女在一块儿宴会，平常的了不得，何况来的都是亲戚朋友，那更不成问题了。&rdo;李冬青笑道：&ldo;虽然这样说，我得失去问问她们。&rdo;说着，她就到上边屋里去，把行酒令的话，对大家报告。史科莲先笑起来，说道：

&ldo;这是很有趣的，这令怎生行法？&rdo;余瑞香道：&ldo;你就先忙，大家还没有议好呢。&rdo;

这里几位小姐，都是比李冬青新过去几倍的人，李冬青都赞成男女来宾会宴，她们还有什么推辞？杨玛丽和杨爱珠两个人，外国文都是极好的，中国字认不了多少，平常写一封信，还要找借书翻字典，而今教她们来行中国古典式的酒令，那不是难事吗？所以她两人听了这话，很是踌躇。不过她们也不肯失这个面子，也不愿说不来。先由杨爱珠笑道：&ldo;若真行起酒令来，我是要受罚的哩。&rdo;朱韵桐道：&ldo;这话怎么讲？&rdo;杨爱珠道：&ldo;我不会作诗呀。&rdo;朱韵桐道：&ldo;行酒令也用不着做诗。&rdo;

朱韵桐原是一句无心的话，这好像说杨爱珠连酒令也不懂，杨爱珠未免脸上一红。

朱韵桐觉得她的话太冒失了，脸上也是一红。两人都怪难为情的。李冬青在一边看见，心里想到：&ldo;人家总说女子容易害臊，我是不觉得，像她这两人，这样害臊，真可以代表那句话了。&rdo;便上前拉着朱韵桐的手道：&ldo;他们行击鼓催花令，我这里哪来的鼓，我看还是改别的令好。&rdo;朱韵桐道：&ldo;那也很容易的，我瞧你那屋子里，不是有架风琴吗？叫一个人去按风琴就算打鼓，那还斯文得多呢。&rdo;李冬青笑道：

&ldo;好！就是照你的话这样办。&rdo;便忙着把风琴先抬了出来。

原来李冬青家，虽无应门五尺之童，现在因为她舅舅方好古来了，又带着一个听差，所以家里热闹些。她舅舅原是李冬青嫡母的胞弟，因为李冬青的生母和嫡母，向来很和气，所以她舅舅，也把李老太太看作自己的妹妹一样。他在南方游宦多年，和北京不很通消息，后来打听得李冬青母女和家庭脱离关系，他就常寄钱来接济，这次亲自到北京来，又要和李老太太作寿。都是他怜惜她母女孤苦的好意。这天方好古在馆子里叫了两桌席，本只请几个极熟的客，谢谢人家常常照顾冬青母子之意。

冬青又藉此约几个老同学叙一叙，所以有两桌人，好在有刘妈和她舅舅的听差招呼客，她也很自在的，也是她几年以来最快活的一天。这时女客都依允了行酒令，她很高兴，就在客厅里摆了两张圆桌子，请大家分别入席。一席是李老太太和小麟儿作陪，同席的是方子安，方好古，何剑尘，何太太，杨杏园，梅守素，朱映霞。一席是李冬青作陪，同席的是梅双修，余瑞香，史科莲，朱韵桐，江止波，李毓珠，杨玛丽，杨爱珠。大家入了座，何太太先说道：&ldo;还是我先发言罢，请李先生作令官，就请发令。&rdo;这一句话说完，大家鼓掌。李冬青笑道：&ldo;我是主人，哪里好作令官？&rdo;梅双修道：&ldo;作主人和令官有什么冲突？你只管做你的。&rdo;李冬青道：

&ldo;你有所不知，主人对客，是很客气的，一作令官，就不好了。酒令大似军令，那要赏罚分明，照令而行的。&rdo;大家都说：&ldo;那是自然，决没有人家说主人翁失礼的。&rdo;

李冬青笑道：&ldo;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rdo;便对大家道：&ldo;小麟儿在这里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我派他到院子里去做鼓吏。要吃什么，可叫刘妈来要。&rdo;小麟儿很高兴的道：&ldo;行，我就去。什么叫鼓吏？&rdo;李冬青道：&ldo;你在院子里接风琴，在这里的人，就把一枝花，你递给我，我递给你。设若你的风琴停了，花在谁手上，谁就喝酒。我叫你按琴，你就按琴。&rdo;小麟儿道：&ldo;那我很明白，你叫我不按，我就不按。&rdo;

他这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说道：&ldo;那才好呢，酒令官叫谁醉死，谁就得醉死了。&rdo;

李冬青道：&ldo;不是那样，我叫你按琴，你就按，停不停可由你。&rdo;李老太太一手把他拖了过去，说道：&ldo;傻孩子，我告诉你。&rdo;就把这击鼓催花令的办法，告诉了他。

小麟儿说道：&ldo;我知道了。&rdo;便跳到院子里去了。朱韵桐道：&ldo;鼓吏派好了，令怎样行法？&rdo;李冬青道：&ldo;令不能太难了，太容易了，又没有意思。我现在定为一个书名，一句韵文，一个戏名，一句戏词或曲词，说起来要一串，要押韵，这算酒面。

酒底说一句成语诗词俗话都可，不过要嵌一个梅字在内。限三分钟交卷，过了时候的，罚他说一个笑话，如若不笑，罚他再说。&rdo;杨爱珠杨玛丽都怕李冬青要搬什么古董，如今说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就是酒面这句韵文，肚子里少一点，也只好由她。李冬青说完，史科莲想问一句话，梅双修笑道：&ldo;别作声，违抗命令，是要受罚的呢。&rdo;于是大家笑着喝酒，肚子里先预备材料。李冬青在里面屋里，拿出一枝通糙做的红梅花来，便对窗子外喊道：&ldo;小麟儿接琴。&rdo;李冬青说了，当真那风琴咿咿唔唔的响了起来，李冬青便将手上的假红梅花，递给下手的梅双修，他们递了一个圆圈，最末一个，是史科莲。她拿花在手上，便又要递给李冬青。李冬青不接，笑道：&ldo;递给那边桌上去哟。&rdo;史科莲慌了，不知道怎样好，她回头一望，挨近她的就是杨杏园。她生怕琴声止了，糊里糊涂站起来，就递给了杨杏园。杨杏园抬头一看，好像在哪里会过，不免一愣，史科莲脸一红，赶快回席。这个当儿，大家一阵呵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