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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这时候，我才恍然明白，刚才闯辕门遭到戈什哈的拦阻也是事出有因。但我不计派系的间隙，说：&ldo;大人，自古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把握战机，是制胜法典，恳请大人三思。&rdo;

&ldo;住口！想我大清乃仁义之邦，岂能不宣而战？&rdo;巡抚张兆栋迂腐地指责道，口气也十分强硬。

&ldo;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何苦纷争？&rdo;总督何璟合十默佑着，只差没有当众转动佛珠了。

&ldo;巡抚大人说得对，我大清本是泱泱中国，中庸本正道大统，断不能行苟苟蝇蝇之事。&rdo;何如璋谀声连连地附和，&ldo;何况，福建船政局主要是依靠法国的技术和机器设备创办起来的，福建海军也是靠法国的技术力量建立起来的中国第一支舰队，法国岂能轻易下此毒手？&rdo;

眼看主持福建军政的4位大臣如此浑浑噩噩，我不由得想起福州街头小巷百姓唱的一首童谣：&ldo;福州真无福，法人原无法，两何（指何璟、何如璋）没奈何，两张（指张兆栋、张佩纶）没主张。&rdo;但我乃不灰心，继续陈述道：&ldo;各位大人，自从6月23日，法军在谅山观音桥战败，于7月12日已向我大清发出最后通牒，我等岂能再奢谈不先发制人？这是宋襄之仁！&rdo;

&ldo;大胆！连北洋大臣李鸿章大人也认为中国无法与法国匹敌，只能运用国际法与法国谈判，不到万不得已，切勿轻率先战。&rdo;张佩纶出语惊人地又说，&ldo;林大人，你可能还不知情吧，本钦差离京之际，李大人甚至劝我干脆炸毁福州船政局以杜绝法国人觊觎。此项主张，我虽不采纳，但也深知说此话的苦心。林大人，你的职责已尽，请回福州吧，我等还有公事要商定。&rdo;

&ldo;大人，法军统帅孤拔老奸巨滑，擅长偷袭，标下以为他会先发制人，预测他将会把攻击时间定在退潮之时。&rdo;我不顾张佩纶下了逐客令，将担心和盘托出。

许寿山接茬说道：&ldo;林大人判断正确。我军舰船是用船首系泊的，船身随着潮水涨落而转移方向，也就是涨潮是船头朝向下游，退潮时转向上游。当退潮时，我方军舰的位置已经改变，船头炮火大都不能施展，最弱部分的船尾则完全暴露在法舰重炮的炮口之下。&rdo;

陈英也同意地说：&ldo;如果我军在涨潮时率先开火，就可以发挥舰首炮火的威力，而法舰则处于不利的位置。&rdo;

张佩纶固执地说：&ldo;本钦差再重申一遍，朝廷已经三申五令，不许首先开仗，勿庸再议！&rdo;

我通权达变地又说：&ldo;既然朝廷已有严令，是否疏散我军舰船，以免遭措手不及？&rdo;

许寿山焦急如焚地说：&ldo;罗星塔下停泊我军舰船过于集中，挤在一处，难以转动，应当疏散罗列。&rdo;

副将张成和其他几位管驾苦口婆心地请求：&ldo;大人，连樯列阵，有火烧赤壁之虞，请三思三思！&rdo;

张佩纶最忌恨有人讥讽他秀才不知兵，勃然大怒地说：&ldo;福建水师的船炮不如法国，如果分散布阵，必将导致将士逃散。我如今要学习韩信&lso;背水阵&rso;的战法，把将士们置之&lso;死地&rso;，让他们&lso;于死中求生，亡中求存&rso;！&rdo;

我一听这种书生谈兵的谬论，急切地说：&ldo;大人，万万不可！战国时期赵括兵败长平，三国时期马谡失街亭，都是前车之鉴！&rdo;

&ldo;背悖！&rdo;张佩纶愤然起身，勃然大怒，&ldo;如果你是我的属下，早已将你革职拿问！来人哪，将林大人逐出马尾！&rdo;

我不顾两个亲兵抢过来拉我，连声恳求地说：&ldo;大人，大战在即，留标下在舰船上当一名炮勇！当一名炮勇！&rdo;

&ldo;没有圣旨，不许开战！违令者斩！将他轰出去！&rdo;张佩纶挥袖怒喝，声如裂帛。

我终于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兵塞上马背，赶出了马尾镇。

此时，台风已过，天色擦黑，遍地是台风扫落的断枝落叶，一片狼籍。我又冷又饿，被雨水淋湿的衣裳将我的体热吸干了。我觉得眼光空濛，又急火攻心，不知什么时候，从马上摔了下去……

第四章（下）4

更新时间2012-05-0609:05:46字数2572

第四章（下）4

林国忠的《北洋日记》-光绪10年（1884）8月23日。

我苏醒过来的时候，有一张满是胡茬的脸模模糊糊地在眼前晃动。渐渐地看清了，胡子拉碴的脸很刚毅，眼角还拉着一条刀疤，只听见他松了口气说：&ldo;醒过来了，林大人醒过来了。&rdo;他的后头挤着一堆女人、孩子和老头的脸，紧锁的眉眼都跟着舒展开了。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了新的麻布衫，还散发着米浆浆过的清香味。

&ldo;我这是在哪里？&rdo;我记起来当时我是从马上栽下来的。

&ldo;林大人，这里是任家村。在下是族长。&rdo;那中年汉子压低着声音回答，&ldo;昨天傍晚你昏倒在我们村子外头，我们把你抬回来。看了你的顶戴内沿里写着大人的名讳，才知道大人是北洋水师的千总。&rdo;

我挣扎着想起床，说：&ldo;多谢族长的搭救，容林国忠改日再报答。&rdo;

&ldo;你不能起来，不能起来。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身体很虚弱，先喝一点稀粥再起床。&rdo;族长接过一位大嫂送来的一碗稀粥，要喂我吃。我还是挣扎着坐起来，说：&ldo;还是让我自己吃吧！&rdo;说着接过粥碗开始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