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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所以林中天在客堂里坐到喝了3杯茶了，仍不见有人出来招呼他和落叶，更甭提见到杜月笙的影子了。

落叶以日本女人特有的温顺陪着他，一言不发，她觉得能够与中天君一道赴汤蹈火，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从大厅里传来京戏喧闹的锣鼓声，那是开台前奏，堂会就要开始了，不知道晚上票的戏码是哪一出？林中天是海军剧社的京戏票友，不仅喜欢家乡的闽剧，而且擅长京戏，因为京戏中唱腔的气势磅礴，念白的浑厚有力，表演上的儒雅豪壮，特别能体现海军军人的长风万里、大海奔腾的性格。

这时候，把林中天和落叶撇在客堂里的大茶房又转悠回来了，双手高拱，连声说道：&ldo;让二位久等了，让二位久等了。今天晚上原定跟杜先生同台配戏的李省三先生在赶来的半途中旧病复发，没有办法前来献艺，杜先生正急得发愁，找不到人手搭戏哩，恐怕今天无法再同长官会晤，请改日再来。&rdo;

林中天一听有门，就引而不发地问：&ldo;原来今天晚上是杜先生亲自登台。久闻杜先生是上海滩名票，不知道今天晚上他票的是《黄鹤楼》中的赵云，还是《落马湖》中的黄天霸？&rdo;

大茶房细细品咂，发现林中天是大画轴套小画轴，画（话）中有画（话），故意就问：&ldo;长官对京戏这么稔熟，莫非是军中票友？&rdo;

林中天谦虚地答道：&ldo;票友不敢当，偶尔跟着长官们玩玩而已。&rdo;

大茶房忙不叠地问：&ldo;票过《摔子惊曹》吗？&rdo;

林中天回答：&ldo;试过几回。&rdo;

大茶房大喜过望，说：&ldo;救场如救火，请长官和小姐跟小的来。&rdo;

林中天看了落叶一眼，落叶明白救阿香有望了，就跟着大茶房走了。

落叶初到上海，叔叔松井就告诉她，要想在十里洋场做生意，必须了解青帮大亨杜月笙。杜月笙本是上海十六铺流浪的小瘪三，靠叫卖烂水果为生，削得一手好梨，人称&ldo;水果月笙&rdo;。后来凭着为人讲义气、处事机灵，深得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黄金荣的老婆桂生姐的赏识，在不到10年间，他的势力和影响超过黄金荣等大帮派的头子，开始步入上流社会。他一改过去青红帮人物的形像，不再是歪戴帽子，短衫纽扣不扣，敞开胸膛，翻卷起袖口，裤脚管下部以绳带扎紧，香烟歪着叼在嘴边，说话动不动将大拇指跷起来，表示派头十足；而是打扮得文质彬彬，在任何公共场所露面，甚至热天在家见客，都是穿起长衫，去见有地位的人，还得罩上马褂。他不但自己这样做，还要求他的徒子徒孙们也这么打扮。

果然，落叶在后台化妆间门口见到一排穿着长衫的跟班在迎接她和林中天，便知道杜月笙在等他俩了。

杜月笙已经化妆停当，扮的是三国戏中的刘备，行头崭新，扮相妥贴。有一个小跟班手捧一只小茶壶恭候，随时准备给他用壶嘴吸水润喉。

大茶房抢上前几步，对着杜月笙附耳密报。

杜月笙转过身来，他长得清瘦，但不干，两眼的眼光如同两把削梨的水果刀，能把人的层层包装剖净，直截了当地看到心里去。他看了看两位对他行礼的年青人，问道：&ldo;少校先生，你知道圈子里哪三碗面难吃吗？&rdo;

林中天早听过杜月笙进入上流社会后，讲究&ldo;三碗面&rdo;，便回答：&ldo;情面、场面、体面。这是杜先生的名言。&rdo;

&ldo;既然如此，为什么你敢带人砸我的场子？这不是不给我情面吗？&rdo;杜月笙说得斯文但是冷森。

落叶为林中天暗暗担心。只听林中天毫不怯懦地回答：&ldo;先生的手下瞒着先生，抢了我们海军一位军士长的未过门媳妇当条子，这也是不给先生体面。&rdo;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小子是个好角色！杜月笙心里佩服，但嘴上却冷冰地说：&ldo;贵军陈部长陈长官治军甚严，你敢聚众在风月场中闹事，一定是无视军规。我劝长官还是偃旗息鼓，打道回府。&rdo;

林中天留以有待地说：&ldo;那岂不是因个人的蜗角微名，而不顾海军的场面？&rdo;

杜月笙鉴貌辩色地说：&ldo;京戏《玉堂春》中，苏三唱道：&lso;来在都察院，举目往上观，两旁的刀斧手，吓得我胆战心又寒。苏三此去好有一比……&rso;公差崇公道问：&lso;比做何来？&rso;苏三接唱：&lso;羊入虎口，有去无还&rso;&rdo;。

&ldo;为了军中兄弟的事两胁插刀，即便是军法从治鱼儿落网，我也在所不辞。&rdo;林中天义不容辞地说。

杜月笙发觉蹊跷，问：&ldo;你为什么将唱词&lso;羊入虎口改成鱼儿落网&rso;？&rdo;

林中天说：&ldo;这其中有个缘故。当初唱《玉堂春》走红的陈德霖先生奉旨进宫唱戏，考虑到慈禧太后是属羊的，怕听戏的老佛爷忌讳，获犯上之罪才更改的。后来这句词就流传下来。&rdo;

杜月笙不由暗喜，这孺子果然非等闲之辈，就说：&ldo;如果不为难的话，就请少校先生与我同台献艺为抗战出力如何？&rdo;

&ldo;先生抬爱，义不容辞。&rdo;林中天双手一拱，飒爽地呈现出赵子龙的三分气度。

杜月笙对大茶房说：&ldo;待候少校先生上装。请这位小姐到嘉宾席中就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