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原本打算修书一封至内阁,称自己染疾在身需辞官返乡,未料雅重月竟是连让他保存最後尊严的机会也不给。
大雅立国,数十代皇朝,他算是第一个被革职贬为庶民的首辅吧?
不知雅重月会寻个怎样的事由摘了他的顶戴乌纱?
&ldo;正因为诏文中列数的革职理由太过……&rdo;秦惜又顿了顿,邪佞满足的看到柳从眉眸中苦痛神色更深,方慢条斯理说下去,&ldo;夕情才冒了欺君之险前来首辅府。柳首辅是小女子尊崇敬仰的一代名臣,辞官归乡是一回事,但若因&lso;权大欺主&rso;此等莫须有罪名,落个万民声讨的下场,夕情不能坐视不理。&rdo;
柳从眉眸中闪过一道微光,继而迅速隐去。
&ldo;情妃娘娘何妨直名来意?&rdo;
秦惜不再拐弯抹角:&ldo;柳大人是聪明人,怎样做对自己最好,不需要夕情来教。&rdo;
他目露诚恳,似怀万千怜悯同情的与柳从眉四目交接。
短暂静默後,柳从眉双手一拱,涩涩微笑:&ldo;柳从眉受教了,谢过情妃娘娘指点。不过既然皇上要治柳从眉的罪,柳从眉自问於心无愧,不必再上书替自身开脱。就让皇上做他想做的事好了。&rdo;
秦惜一窒。他假传圣旨,骗柳从眉说他被革职驱除出宫城,本意是想逼柳从眉在离开绛羲城之余还能主动上书请辞,雅重月那边就能将谎言对接得天衣无fèng,谁晓柳从眉心神大乱之下竟然还能保持了思维的冷静。
秦惜有点乱了手脚,忽然开始反省起自己这麽积极出现在柳从眉府邸上,是否操之过急,反而容易露了马脚引人疑心?
该死,初计得逞,他得意忘形了。
内心狂风大作,面色还是保持了一派从容,秦惜点头道:&ldo;夕情言尽於此,如何决断,仍归柳大人取舍。&rdo;
柳从眉凝眸注视他半晌,轻声道:&ldo;柳从眉不会忘记情妃娘娘的好意。&rdo;
柳从眉担任首辅多年,两袖清风,府邸所有银两细软,不过半刻便收拾完毕。
秦惜看他上了马车,心头隐隐有什麽地方觉得不妥,细思前後,想不到自己哪里有蛛丝马迹败露,但柳从眉如此顺从平静的接受雅重月将他革职的谎言,似乎也太轻而易举了点。
他哪里知道,柳从眉自舞英殿为雅重月当庭推出寝房後,早已心如死灰。雅重月是真下圣旨也好,秦惜杜撰也好,他无意计较真假。
索性顺水推舟,与雅重月断了这孽缘牵系,从此布衣青山坳,煮酒东篱。
朝秦惜点了点头,柳从眉欠身入了车内,放下帘帐。
车驾在渐趋西移的暮色中,朝绛羲城门远去。
两个时辰後,天色已全黑,赶在城门关闭前柳从眉一行到了城墙门下。
柳从眉只带了颦香与三名贴身下人,没了首辅车驾,自客栈中临时租用的马车寻常无比,急著关闭城门的守城兵士粗略浏览了一番,便大手一挥待放行。
马车刚驶出城门,忽听车後马嘶长鸣,踏著飞扬尘土一路疾驰而来的使者高举著真正的圣旨,冲柳从眉乘坐的这辆貌不惊人的车驾大嚷:
&ldo;柳从眉,速速下车接旨!&rdo;
车内柳从眉听得清楚,使者唤的是柳从眉,而非柳首辅。
不自觉咬紧了唇畔,语调急促的低声催促车夫:&ldo;快。&rdo;
但他既然听到了,车夫又岂有没听到&ldo;圣旨到&rdo;三字的道理。粗野小民,借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皇上旨意装傻充愣,再说为人一世,能有几次机会亲耳听到传圣旨!
车夫连滚带爬下了车驾,直挺挺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使者驱马很快赶过停歇原地的车驾,一勒缰绳,冷冷对车内喊道:
&ldo;罪人柳从眉,好大架子,还不出面接旨?&rdo;
焚香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ldo;柳从眉私自出城?&rdo;
皇帝手中白玉杯嘎!脆裂,上好香茗倾洒一地,碎片深刺入手掌内里,急涌而出的鲜血顷刻与茶水混迹。
铁青了脸,控制音调又追问一遍:&ldo;堂堂内阁首辅,不对朝廷做任何交代就携家仆离开绛羲城,他不想要脑袋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