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垂著首,余光瞟向不敢置信的雅重月,心头得意万状,嘴上却沈吟著为柳从眉找托词:&ldo;皇上,夕情认为柳首辅一定有他的苦衷……&rdo;
&ldo;闭嘴,朕没问你!&rdo;雅重月暴喝一声打断他,怒目逼问面前簌簌发抖的小太监:&ldo;谁报消息过来的?谁允许他出去的?&rdo;
真是反了!他还在寝宫里怒火未平,这个柳从眉不等他治罪,居然就脚底抹油先行溜走,他是仗著自己在他心尖上,他不会当真对他下重手不成?
雅重月平素喜怒无常,身边太监也习惯了皇帝忽阴忽晴或骤然暴怒的状态,但这次总觉得危机更甚,一句话说不好恐怕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报信的小太监回想在回廊上遇到吏部传令,肠子都悔青,为何接到这个倒霉禀告差事的是自己……
&ldo;回、回皇上,是吏部传来的消息,说几个时辰前看见柳首辅府邸上驶出一辆青蓬马车,探子查出首辅府已人去楼空,只剩几个杂事仆役在收拾空荡荡的院落……&rdo;
&ldo;哢!&rdo;皇帝手里再度响起白玉碎片被碾成粉末的可怕声响。
小太监猛地刹住话头,惨白著脸磕起头来。
雅重月俊美脸庞扭曲了几分,阴阴道:&ldo;继续说。&rdo;
皇帝口吻越平静无波,意味著背後掩藏的风暴越大,小太监觉得下一秒自己恐怕会尿在裤子上。
磕头不止,死活不敢再开口。
秦惜蹙起眉,拿出丝帕俯身待替雅重月渗血的手掌包扎:&ldo;皇上,当心龙体……&rdo;
雅重月头也不抬,挥手将他推出几步:&ldo;别碰朕。&rdo;
秦惜不过做个後妃姿态,雅重月无意於他,冷面将他推开,正中他下怀,不禁暗暗窃喜。
一甩水袖掩住口唇,眼圈半红,泫然若泣不再言语。
柳从眉前脚一走,他後脚就派人暗中通知了吏部的人。那吏部尚书谷易对柳从眉一向推崇有加、马首是瞻,乍一收到柳从眉私逃的消息,冷汗瞬时流了满背。
柳从眉是朝廷重臣尚是一说,他是皇帝时刻惦记心头的特别人物才是真正要命的问题。谷尚书不敢怠慢,立即差了吏部几乎一半的人去调查此事,证实柳从眉确实已离开首辅府後,心知纸包不住火,唤人快马加鞭进宫禀报。
传令的走了没多久,谷易也坐立不安,索性就到了舞英殿外侧,提心吊胆等著皇帝召见。
果不其然,雅重月宣见他。一进内厅,就见雅重月双手殷红,眸中冷意浓厚。
即便是朝廷元老,也扛不住雅重月这戾气十足的性子,谷易咬了牙,逼自己开口:&ldo;皇上,关於首辅大人无故离城一事,臣掌握情报有限,不敢妄下断语,还请皇上宽宥时日,待臣彻查……&rdo;
&ldo;朕问你,国之重臣,无声无息远避王城,按律怎生论处?&rdo;
谷易似哽了一块鱼刺在喉:&ldo;皇上……&rdo;
&ldo;怎麽,身为吏部最高统率,祖宗律法背不得了?还是朕要嘱大学士重新考核一番百官经史子集?&rdo;
不再强自按捺的怒意入骨透心,正面承接皇帝杀气的谷易打了寒颤,硬著头皮颤巍巍答:&ldo;回皇上,按律……当斩。&rdo;
&ldo;啊……&rdo;发出微微惊呼的是秦惜。
双眸含泪的替柳从眉辩解:&ldo;皇上,柳大人想必有理由,请皇上慎思,是否曾言及柳大人出城之类的言语,柳大人仅仅是奉旨……&rdo;
他在故意火上加油,唯恐天下不乱。
此话点醒七窍冒烟的雅重月,瞬时记忆里浮现出内殿寝室中,自己一怒之下吼道要柳从眉滚出宫找墨愈梵的情形。
彼时柳从眉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冤屈?苦痛?还是欣慰?如释重负??
该死的,他想不起来!!
找不出头绪的皇帝瞬间炸毛,一拍檀桌,杯盏四散,恨声道:&ldo;好!好!!原来如此!!柳从眉,朕气头上让你滚出宫,你果真拿了鸡毛当令箭,欢天喜地收拾家当去找男人!!!弃江山社稷不顾,黎民苍生尽抛!!朕留你何用!!留你何用!!!&rdo;
谷易把头埋更低,假装没听见皇帝分明是浸足了醋意、酸味满天飞的前半段话。
柳从眉和小皇帝之间发生过什麽,他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宁愿自己驽钝猜不出来。
那七窍玲珑心的柳首辅,入朝为官以来始终书生意气,天下为重,是否命犯太岁,才会牵扯上这麽一段不堪的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