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婶寻不到,银姐无心守灵,寻了个借口出来,悄悄躲进下人房。晚上任婶自外头回来,一推门,见银姐坐在桌前,唬了一跳,暗叹,躲了一整天,还是没躲掉。她取过灯台,动手点灯,勉强笑道:&ldo;银姨娘今日怎地得闲到我屋里坐?&rdo;
银姐按住她的手,不许她取灯,冷笑道:&ldo;别跟我打马虎眼,讲好的事情,为何反悔。&rdo;
任婶跺脚道:&ldo;我啥时候和你讲好了,当时我就没答应,若二夫人被休,我这个陪嫁也要跟着倒霉,这样的证人,我才不做。&rdo;
银姐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急道:&ldo;老太爷分明讲过出妇的话,你不是也听见了?又不是我诬陷二夫人,你为何不作这个证,我这里少不了你的好处。&rdo;
任婶使劲儿抽出手来,眼神左右飘移,道:&ldo;老太爷病中口齿不清,我没听仔细,不晓得讲的是甚么。&rdo;
银姐见她当面扯谎,气道:&ldo;你若不帮我,我去二夫人面前告你。&rdo;
这话唬不住任婶,她笑道:&ldo;银姨娘,咱们半斤八两,谁也不是甚么好人,还是省省罢,各自闭嘴,才有好日子过。&rdo;
银姐自来到张家,从来都是钱财开道,就忘了去琢磨其他利害关系,此刻碰壁,才幡然醒悟,任婶到底还是方氏的人,能收买,却贴不了心,一到关键时候,她还是向着方氏多些。她这时候想通,却是迟了,没了证人,若被方氏反告个诬陷,她可真就翻不了身了。
任婶已在催她出去,免得被人瞧见。银姐走出门来,被风一吹,才发觉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冰凉一片。她正踌躇,不敢重回灵堂,忽见林依提着一桶水,在朝卧房走,忙一路小跑过去,跟着她走到房门口。
林依心下诧异,停了脚步不推门,回过身道:&ldo;银姨娘不在灵堂守着,跟着我作甚么?&rdo;
银姐故作神秘道:&ldo;有好事与你讲。&rdo;
林依将水桶放到地上,退后一步,笑道:&ldo;既是好事,银姨娘可千万不能告诉我。&rdo;
银姐愣道:&ldo;为何?&rdo;
林依道:&ldo;银姨娘忘了,你上回的事,还是我去二夫人面前告的密,你不怕我又坏你好事?&rdo;
银姐听她这般讲,还真犹豫起来,林依趁她恍神,忙重提了水桶,闪身进门,不料银姐反应极快,将身子一侧,竟从门边挤了进来。
林依哭笑不得地望着她,道:&ldo;先前你三番两次到我屋里来,累得我被任婶陷害,还嫌不够?&rdo;
银姐道:&ldo;任婶陷害你的话,也就二夫人相信,谁叫她嫌恶你呢。&rdo;
这是实话,林依没作声。
银姐又道:&ldo;若这家里没得二夫人,你岂不是就翻了身?&rdo;
林依一惊:&ldo;你要作甚么?&rdo;
银姐笑道:&ldo;放心,丧天害理的事,我不会做。&rdo;她将张老太爷病中之语讲了一遍,道:&ldo;绝好的机会,是不是?让二老爷遵从父命,休了二夫人,你就再不用小心翼翼过活,也不用担心被她退了亲事。&rdo;
林依不置可否,只浅浅一笑,问道:&ldo;与你有何好处?&rdo;
银姐不愿讲实情,只道:&ldo;若不是她屡屡坏我的事,我早就重得自由身,独自快活去了,这份气,我咽不下。&rdo;
林依暗叹,这点子忍耐劲儿都无,怎么作妾?眼见得桶里的水都凉了,她着急起来,道:&ldo;我劝你熄了这份心思,你这般不懂得低头伏小,就算二夫人离了张家,二老爷再娶一位进来,还是不会待见你。&rdo;说完将门拉开,赶她出去。
银姐哪里肯走,不仅不动身,反就势坐到了桌边,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挪窝的架势。林依见她秉性难改,也不再劝她,自己朝门边走,道:&ldo;我也想通了,与个妾作对,实在不算甚么,我这就去告诉二夫人,你逼我去作伪证。&rdo;
银姐急得跳将起来,死命扯住她袖子,道:&ldo;我没扯谎,老太爷确是讲过这话。&rdo;
&ldo;这话你留着与二老爷二夫人讲去,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得,帮不了你。&rdo;林依拖着她前行几步,用另一只手打开门,高声叫道:&ldo;杨婶。&rdo;
银姐见她真个儿叫嚷起来,脸色突变,忙放了她的胳膊,疾步离去。杨婶已是听见了林依唤她,跑过来问道:&ldo;撒子事?我怎地看见银姨娘从你屋里出来?&rdo;
林依以前就被人误解,这回不敢再替银姐隐瞒,将方才事体讲与杨婶听,苦笑道:&ldo;我一向奉行明哲保身,却屡屡被麻烦找上门。&rdo;
杨婶笑道:&ldo;她这回还真没扯谎,老太爷要出妇的话,我也隐约听见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