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阔敲了一阵电脑,忽然快速爬到床尾,动作就像只灵活的壁虎:“你后天有空吗?”
“后天?有事,我要去陈生那一趟。”
“噢,那晚上呢?”
“有约。”
“也有约啊。嘶,我有印象,你后天——后天——沈士明!是不是他?”
向迩漫不经心地表示肯定,楚阔立即跳直,叉腰指挥的姿势看起来张牙舞爪:“他又找你!我就说呢,就记得我在哪儿听说过,他好久之前就约了你是不是,你答应他干嘛呀,他就一老流氓,色胚!你就不怕被他占便宜?”
难以理解楚阔作为小基佬对沈士明这种风流胚的强烈排斥,向迩同样不能接受他盲目贬低自己的战斗力。
楚阔却不以为然:“你信我,我眼睛很毒的,他这人真不是好人,我一看他就觉得他肚子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他万一动你怎麽办?电视剧里都那麽演啊,给你下药,要跟你乱性什麽的。我这意思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不知道他的目的,这要是一时不察失足跌进去,真出事怎麽办?”
“周乐意也去。”
“……啊?”
“要是你想去,你也可以。”
楚阔讷讷:“他这‘约会’,还挺兼收并蓄,海纳百川啊。”
向迩瞅他:“同行聚会,可以带朋友。我答应是因为,我和他总要把事情说清楚。”
不管如何,楚阔对上沈士明就是水土不服,他平常虽说咋咋呼呼不要脸皮,但心思细,认着向迩是朋友就会多些想法,尤其这趟还要碰上周乐意,他担心向迩以一对二要落下风,当即一拍胸膛表示自己同行,得向迩恩准后翻身趴下,继续审查方案。
房间里没人出声,向迩安静作画,余光见着夕阳落去,楼下庭院点了灯,照着四周黄澄澄的,像被拆开口子的蛋黄,夜晚的黏腻感随之逃遁。
楚阔早在五分钟前就光脚下楼和楚太太“对峙”,他一直都是很有精神的,趴在向家围墙边和母亲聊天,下巴磕着手背,一张脸挤得肉乎乎的,嘴里嘟哝着自己不想打扰父母的二人世界,这才成天蹲在向家呢。
楚太太笑他:“人家可能都嫌你烦呢。”
“不嫌啊,耳朵跟我关系可好了,我看他巴不得我天天来找他呢,就希望有个人烦他,”楚阔嘻嘻地笑,“你别担心,我们很聊得来的,要是一天见不着对方,可能还抓心挠肝地想呢。”
“那你在那边,不要吵人家。哦对了,待会儿回家拿些小蛋糕给人家吃,妈妈下午和秀英阿姨一起做的,还新鲜呢,不然总赖在别人家里,挺难为情的。”
“知道了,妈妈你真好。”
“现在知道妈妈好啦,昨天要你陪我冬天去自驾游还说我烦呢,你这换得也太快了。”
楚阔装傻:“谁啊,谁说你烦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楚太太叫他逗乐,一大一小踩着石头聊天,还是楚先生出门来,瞧见太太站在那儿,对面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哭笑不得喊了一声,楚阔急忙要逃,大声丢下一句“爸爸再见”就偷溜回屋,楚太太看他像是被火烧了屁股,在先生揽上自己肩膀时怪他大惊小怪,险些叫儿子跳下石头的时候摔个狗啃泥。
夫妻俩说笑着外出散步去,苦了楚阔上楼梯时真险些崴脚滚下去,一路跳进向迩房间,看他动作匆忙,刚挨上凳子,似乎刚离开窗边。
“我脚疼,”楚阔龇牙咧嘴的,把脚往向迩跟前一伸,五根脚趾裹在白袜子里不停地动,“是不是肿了。”
看他一如既往地不要脸就知道没什麽事,向迩推开他,端正坐回画架前,举起笔却顿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该往哪块位置填色。
楚阔自顾自地乐呵呵,做事也不认真,左一眼右一眼地瞅着电脑,总算将方案反馈完成了七七八八,这下找不到事做,他干脆在这婴儿房里闲逛,嘴里偶尔还点评几句。
他脑回路弯曲得厉害,向迩被他逗笑几次,干脆逼他不准出声,回头发现手机有未读简讯,备注是爸爸,他不自觉正了脸色,看到内容又抿嘴笑了笑,回应一条“我知道的,你也注意身体”便放下,继续工作。
和楚家布局不同,向家有些怪异,例如家具选择从不会出现尖棱,玻璃材质很少用,设计高度总体较低,总之非常不符合一个成年男人的风格,更别提这间婴儿房。因向迩在这住了有些日子,许多婴儿物品都已经清理完毕,倒是一些向迩看着有趣的东西没让收走,例如房间中央那只小帐篷。
楚阔玩心大,将脑袋探进帐篷,别说,还真能钻进大半个身体。他原本想从一端爬进去,再从另一端爬出来,突然目光被柔软的小枕头下的一样东西吸引。
“这是什麽,我能看吗?”
向迩听见声响回头,看他手里扬着几张浅色的格子信封,回想片刻后道:“哦,爸爸给我写的信。”
“你爸爸给你写的信?”楚阔吃惊,将信封翻了个个儿,果然在背后找见署名“向境之”,笔锋飘逸,隐约有些年轻意气的风姿,他咂咂嘴,叹道,“你爸也太酷了,这种操作我只在书里看过,看来你爸爸不仅在银幕演戏,生活也很有情调欸。”
向迩说:“是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写的。我学走路和说话很晚,更被提学字念书,爸爸当时每个月给我写信,结果我一封都没有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