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ldo;你什么时候回的?&rdo;二姨母问。
&ldo;昨天,&rdo;李益泰说。
&ldo;我不是要你在上海替我买床毯么。&rdo;
&ldo;是啊,我带来了,但是……我是这样的,&rdo;他很小心地说道,&ldo;我临走的头一天接到梁委员一封快信,他说他的家眷要到南京来,托我就便照应。我当然不好却。……呃,真是麻烦:我下次无论如何不照应这些事了。她们女人小孩子一大批,都是不懂什么,好像一辈子没出过门似的。行李又有十七八件,真是!……要不是梁委员跟我要好,看得起我,谁给他干这些麻烦事。……那床毯就放在他们箱子里,因为我是一件行李都没有的……现在他们收拾房子忙,过两天我一定去拿来……呃,照应女人小孩出门真是麻烦,简直是……………什么东西都要你照应,小孩子又不听话,东跑西跑的: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还对得起朋友么?&rdo;
二姨母的脸贫血地黄着,不打粉,背有点驼,因此显得很老实的样子。她很相信她这个姨侄:五成因为他是娘家的亲戚,五成因为他能干,将来有出息,她想到她自己和姊姊都当过别人的所谓姨太太,怕有轻视她的,就把李益泰宣传得不知多好,表示着:&ldo;当姨太太的不见得生不出好儿子。&rdo;……
她羡艳地听着李益泰说她的委员朋友。她想:要是这时候家里有许多客人多好!他们听了她姨侄的话,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很伟大的。
李益泰又说了别人叫他当科长的事。
珍妹挨到了她母亲身边。
这位少校耽心地瞧着珍妹,可是这个女孩什么话也没告诉母亲:她在专心地折纸玩。
&ldo;珍妹吃葡萄干么?&rdo;
他又转向二姨母:
&ldo;这回在上海买了些好葡萄干,想送珍妹,到这里来的时候却忘记带来了:该死,记性真不好!&rdo;
二姨母老记得她的毛毯。
&ldo;毛毯多少钱,哪里买的?&rdo;
&ldo;冠生园。&rdo;
&ldo;冠生园?&rdo;她惊奇起来。
可糟糕:他记不起冠生园是什么店了。
&ldo;唔,我记错了,&rdo;他笑。&ldo;不是冠生园。……是在泰丰公司买的……唔,又说错了。是先施公司买的,先施公司……价钱是……好像是……记得是二十块。……&rdo;
他掏遍了自己所有的衣袋。
&ldo;啊呀。发票丢了!&rdo;
&ldo;不要紧。……颜色是我所说的买的么,料子是不是这样的?&rdo;她拿起床上一床毯子。
&ldo;一点不错。……我走了许多家都没有合式的,到冠生园……我又说冠生园了,我这记性真是!……后来到先施公司才买到。我想一定合您的式。明天拿来给您看看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