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点点头,又接着说:&ldo;前不久,我在城里碰到一个老熟人,他叫弗西,是个理发师。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这次见到他时,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他的变化太大了,精神烦躁,怨天尤人,郁郁寡欢。原来他可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他唱歌可好听了。对任何事情,他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对这些事情,他现在忽然没有时间了。他不再是弗西,而仅仅是他自己的影子了,你们听懂了吗?如果只有他一人这样,我会毫不迟疑地认为他有点精神失常了。但是,无论往哪儿看,到处都会看到这样的人。他们的人数正在不断地增加,现在,甚至连我们的老朋友也开始这样了!我真的想问一问,是不是有一种会传染的癫狂病?&rdo;
老贝波点头表示赞许。&ldo;说得对。&rdo;他说,&ldo;肯定有一种传染病。&rdo;
&ldo;那么,&rdo;毛毛异常惊恐地说,&ldo;我们必须帮助自己的朋友们!&rdo;
当天晚上,他们一起商量了很久,看看他们能做点什么。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想到灰先生和他们那些不知疲倦的工作。
从第二天起,毛毛就开始寻找她的老朋友了,她要问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再来找她了?
她首先去找泥瓦匠尼科拉。毛毛非常熟悉他住的那座房子顶层的小屋,但他不在家。住在那座房屋里的人只知道,他正在市区另一边的一个很大的建筑工地上干活,钱挣得很多,现在很少回家,即使回来,也非常晚,而且常常显得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人们根本无法再与他和睦相处了。
毛毛决定等他,于是就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天渐渐地暗下来,毛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她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嘶哑的歌声惊醒时,大概已经是半夜了。那个摇摇晃晃地爬上楼梯的人正是尼科拉。他看到门口的孩子后,惊愕地站住了。
&ldo;喂,毛毛!&rdo;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说。当他发现毛毛正注视着他时,越发感到难为情了。&ldo;真的是你呀!你到这儿来找谁?&rdo;
&ldo;找你呀。&rdo;毛毛怯生生地回答。
&ldo;啊,我还以为你是谁呢!&rdo;尼科拉一边微笑一边摇头,&ldo;深更半夜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看你的老朋友尼科拉。是啊,我也早就应该去看看你,可是,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办这种……私事。&rdo;
他飞快地打了一个手势,便重重地坐到毛毛身旁的台阶上。
&ldo;你说什么,你问我这里现在出了什么事情,是吗?是的,孩子!真是不同以往了,时间本身发生了变化。在我现在干活的那个地方,人们提出要以另外一种速度干活,要同魔鬼一样快。我们盖楼,每天都要盖整整一层,一天一层。是的,这和以前比,可是大不相同了!现在的一切,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是安排好了的,你懂吗,从开始一直到最后……&rdo;
他不停地说着,毛毛全神贯注地听着。毛毛越是专心地听,他的话就越显得没有热情。突然他不说了,他用那长满老茧的手抹了一把脸,说:&ldo;全是胡说八道。&rdo;
忽然,他又悲哀地说道,&ldo;你看,毛毛,我又喝多了。我承认,现在我常常喝得醉醺醺的。可是,不这样我就无法坚持在那儿工作。对一个老实的泥瓦匠来说,这是违背良心的。灰浆里掺的沙子太多,你明白吗?顶多撑上四五年,到时候,人们只要一咳嗽,墙皮就会一块块地往下掉。全是糊弄事,活活地欺骗人!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们盖的那些楼房,那哪叫楼房啊,那‐‐那‐‐那纯粹是装人的仓库!真让人感到恶心!可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挣钱,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是啊,时代在变。过去我根本不是这样,那时候,每当我看到自己盖的房子,总是感到很自豪。可是,现在……等我挣够了钱,我就放弃这个工作,干别的去。&rdo;
他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注视着地面。毛毛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ldo;也许,&rdo;过了一会儿,尼科拉又轻轻地接着说,&ldo;我真的应该到你那儿去一趟,把一切都讲给你听。是的,我的确应该去。我们一言为定,明天怎么样?要不,后天更好些?啊,我得看看,能不能把时间安排开。不过我肯定会去的。就这样说定了,好吗?&rdo;
&ldo;一言为定!&rdo;毛毛回答,她心里感到轻松了些。然后他们就分手了,因为他俩都感到很疲倦了。
可是,尼科拉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他根本就没露面,也许他真的再也没有时间了。
毛毛接着拜访的是小酒店的老板和他的胖老伴儿。他们那座很小的老房子坐落在旧城根上,灰色的墙上布满了雨水的斑点,门口有一个葡萄架。像以往那样,毛毛绕到后面,径直向厨房门口走去。厨房的门敞开着,毛毛从老远就听到尼诺和他妻子李莉安娜激烈的对话。李莉安娜正在灶边忙活,看着大大小小好几个锅,她那张胖胖的脸上汗水在闪闪发光。尼诺打着手势对她说着什么,他们最小的孩子正坐在角落一个婴儿筐里大哭不止。
毛毛轻轻地坐到那个婴儿身边,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轻轻地摇着,直到孩子安静下来为止。夫妻俩中止了舌战,一起向这边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