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双重身份的人极少,就算是这群被送进过邑内部的精兵,也只听过统帅子午的名号。他们平日里藏匿于市井街巷,怕是想也没想过,那个出身低微、手法了得、从乡野丫头一路爬上正位的艾夫人与他们的统帅子午竟是同一个人。
这里也只有池雾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她有些窘状地挠了挠下巴,一副突然想起来自己&ldo;忘记交代清楚、后果有些惨重&rdo;的表情。她迅速瞟了我一眼,干咳了声,朝身后那二十几名拼命使眼色,试图补救。
好在精兵们毕竟训练有素,几息的错愕后,便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看向我怀里已经昏迷的诺儿,神色略有古怪。
我也不多说,小心地将诺儿递到池雾怀中,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随即起身走回寒浇身旁,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诺儿击晕。
四肢酸痛,我一点点跪坐下来,用手抚上寒浇的双眼,睁得那么大,已经染上了风沙,还布满了操劳过度的血丝。
指尖划过他的鬓角,斑斑白白。寒浇,你还记得么,我骗你说我不识字,让你教我,我说我就想学两个字,一个浇,一个诺,那时候你说啊,你还要教我好多,我们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老得都不成样子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孩子。
曾经的你,是那么意气风发,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我还记得遇见你的第一面,你穿了件天青色衣裳,映着树影婆娑,居高临下地审视我,双眸如鹰,下颌凉薄,颈侧一道疤痕赫然呈现。
如今这道疤痕之上,又添了道新口子,而疤痕之下血迹斑斑的颈项,再也没有了跳动的旋律。
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诺儿击晕。
因为就算你已经这样了,我还不肯放过你。
过邑兵力太盛,可我必须将这里的伤亡降到最低,伯靡才有拿下斟寻的希冀。
前后四大领军,朱鹤投诚,淳昶自寻死路,你也被我杀了,还剩一个木康。
木康对你忠心耿耿,行事沉稳谨慎,寻不出丝毫破绽施计,他还和你一样,有着一身好武艺,虽然不如你,却也不是我能够一敌的。
若说有什么能让他心神失守,给我趁机出手的机会,恐怕只有你的死讯。
厉芒划破长空,刀刃又重新回到了你的颈项,传来骨髓破灭的痛呼,冷冰冰的,随风而逝。
我的刀一直很准,只是三下,便让你的头颅与颈项彻底分离。
匕首回落袖带,我摊开手掌,因为握刀握得太紧,上面已经有了深深指印。我瞧着这指印,只觉双眼刺痛,情不自禁就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我逼着自己看向了你。整齐的切口上,白骨森森,我捡起你的头颅,裹在衣裙中,随意扯过一匹马,翻身跃上。
诺儿交由池雾照顾,我很放心,一路往回狂奔,烟沙漫漫,我没有再回头望一眼。
我带着一半的你,去索你属下的命。
路上尽是支离破碎的残躯,甚至还有尚在交战的双方,全都在刹那被甩到了身后。我回到盗骊出现之地,御马的手骤然紧了三分。
幂琰倒在杂糙丛生的路边,颈项上一抹鲜红,右手还死死握着寒浇的长刀。
是自尽的,她用寒浇给她的长刀,了解了自己的命。
我只停下了一瞬,好似都没有发生过的一瞬,便更加快速地朝前奔去。
她是贞烈,可这与我何干,不过是对付木康时又加了份筹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