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着经堂。
盔甲鲜明的千牛卫,手持刀枪,守住了着经堂大大小小的出口。刚过罢新年,初春的阳光照映在盔甲和兵器上,泛起一圈圈冷幽的光晕,令人不由得噤若寒蝉,不敢向前靠近半步。
其实,即便是他们想要靠近,也不太可能。
着经堂外围,里三层外三层有一千多名军卒守卫。不过他们不是防止有人从外面冲击着经堂,而是避免有人从着经堂出来。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在抵达荥阳之前,已密令驻守于汜水关的府兵,连夜抵达荥阳城外。郑善果的书信,几乎是和宇文成都,同时抵达荥阳城。
宇文成都面色沉冷,没有半分表情。
把圣旨宣读完毕,他沉声对着经堂三老说:“郑公,非是成都不肯通融,实上命难违。请郑公莫要为难小将,把郑醒交出来吧。”
郑元寿颤声道:“天宝将军,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宇文成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打心眼里腻歪郑醒,甚至不想见郑醒一面。对于参加过辽东之战的宇文成都而言,那是他心中,一个无法磨灭的耻辱。一开始,当他听说郑醒火烧南水大营,解救袍泽的消息时,对郑醒也是敬佩有加。私下里,他还与三叔宇文士及说:郑家文有半缘君,武有郑醒,东山再起,指曰可待。
可没想到,一眨眼,郑言庆变成了投敌叛将,让宇文成都有些无法接受。
也正因为这原因,他对郑醒更加看重……只是,郑言庆回来了,宇文成都发现,他所敬重的人,敬重的事情,全都是一个谎言。那种被人欺骗的感觉,令宇文成都心里,怒火熊熊。
前来荥阳缉拿郑醒,宇文成都担心郑家会阻拦,特地从汜水关调来府兵。
看郑元寿那灰白的头发,宇文成都也感觉有些不忍。他和郑元寿认识,从辽东撤退时,宇文成都还从郑元寿的治下经过。对于这个喜欢角斗,姓情豪爽的郑氏子弟,印象非常的深刻。
可一眨眼,那一头黑发,已经灰白。
宇文成都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郑善愿,低声道:“郑公,送郑醒上路吧……省得到洛阳后,不但要被人耻笑辱骂,还有受那生不如死的腰斩之刑。现在上路,至少不需要受罪。”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郑元寿老泪横流,轻轻颔首。
“天宝将军这番情意,老朽……谢了!”
说着话,他站起身,扭头就往后堂走。宇文成都也没有跟过去,只是静静的坐在中堂之上。
这种时候,郑元寿也不敢耍什么花样,他倒不太担心。
“天宝将军,家门不幸,老朽遭逢此事,难免心绪混乱。就不陪天宝将军说话了,先行告退。”
“归昌公自便。”
虽然郑善愿已经被废了归昌公的爵位,但习惯上,宇文成都还会以‘归昌公’相称。
郑善愿起身,拍了拍卢夫人的肩膀,“弟妹,节哀吧。”
“幸灾乐祸的老东西。”
郑元琮忍不住低声咒骂。事情发生之后,郑善愿是第一个要求废去郑世安族老之位的人,也是他建议,没收郑世安名下田产,并要求把郑世安郑言庆祖孙,革除郑家。落井下石最狠的人,就是他。而今,事情出现了变化,这老东西一抹脸,立刻做出事不关己的超然姿态。
这一会儿还假惺惺的安慰,恐怕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郑元琮低声问:“宇文将军,皇上……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小将离开洛阳时,郑尚书已上书请辞了。”
“啊!”
郑元琮吃惊不小,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我们连累了善果啊……”
他叹了口气,又问道:“那郑言庆……”
“陛下下诏:郑言庆抗旨不尊,然则功勋卓着。所以功过相抵,命其幽居巩县,闭门思过。”
郑元琮苦笑一声,“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如此烈姓,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出这口气。”
“谁都是从少年心姓走过来,此事若换做我,恐怕也会如此。不过裴公在我离开洛阳之前,曾让我转告郑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