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筏。我爸爸是个中国人,姓花。”花筏说。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妈妈在附近的蚕房工作,我到温泉宾馆打工。”
“噢,这样。”方辞冰笑笑,面上是生活优渥之人听到他人艰辛时候特有的隔阂。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来往的中国人很多,但花筏还是第一次和除父亲外的中国人交流。
“方辞冰。”方辞冰道。
“方辞冰。”花筏念着,却是文盲跟读一样,嘴里有音,脑里无形。
方辞冰看出他一脸茫然,走到宣纸前写下几个字,对花筏招手:“过来,我教你写。”
手心和手背的接触凉中带暖,身后的胸膛较自己来说算得上宽厚。方辞冰手把着他,带着他写。
“方辞冰。”
多年后,花筏才从书里,看到“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句子。
从来没有后悔过第一个会写的中文词,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方辞冰。
走的时候,花筏带走了全部的和果子,脚背也被人仔仔细细地抹上药膏,缠好纱布。
就这样,花筏成了方辞冰院子的常客,只要文社不开社,方辞冰就会在屋里等他。
花筏是一张白纸,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是学起来很快,比从前读过书的人还聪颖,因为不会被从前的一套拘束。
读书多的人,都好为人师,方辞冰也不例外。遇到闲暇时光,他就拉着花筏,从词到句从头到尾都给他分析一遍,花筏总是很耐心。
方辞冰时常觉得,虽然只认识花筏几天,但却比相交多年的同行好友都要来得心意相通。
那天,他依旧和花筏讨论到黄昏,被他朋友蛮横的开门声打断了。
“我想,俳句更看重物,而唐诗宋词融情于景,不写人,却处处可见人。”花筏无视那人,继续道。
“是,俳句凉薄得多。是无常、是徒劳、是虚空的虚空。”方辞冰回了一句,对朋友微笑,“回来了?”
他朋友冷哼一声,带上门:“怪不得不想去文社了,原来在屋里开着呢。”
方辞冰介绍道:“这是花筏。”
“我知道,你的‘小朋友’嘛。”男人带了分意味不明的笑,“来日本,当然要尝意气、修色道,尤其来了个现成的小美人。”
方辞冰的脸色冷下去,站起来道:“阿博,你说这话,有辱斯文。”
“也不知道关起门、斯文扫地的是谁。”阿博甩了一句,进了自己房间。
当晚,方辞冰便和那群人绝了交,收拾东西,另寻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