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现在都懂了吧?&rdo;周澜轻声说。
杜云峰闷声闷气,听不出情绪地回答:&ldo;懂了。&rdo;
&ldo;我和他走,咱们这辈子就别见了,好吧?&rdo;周澜问。
杜云峰难过得使劲摇头,可他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半晌他才复又抬起头,眼睛通红,他用尽毕生的力气说:&ldo;好!&rdo;
但杜云峰没有没有把那两个人丢在荒山野岭里,两个近乎残废的人,丢在山里就是个死。
不知道他是恨了还是怕了,他真的不再见周澜,那担架是两个小兵捆在身上悬灵灵的拖过斜坡的,周澜当然也不是有骨气到有人救助还拒绝的地步。
翻过最险恶的山峰,后面路途好了很多,周澜刻意让小兵把担架抬得和贺驷近一些,他时不时的就和贺驷说几句话。
贺驷烧得越来越厉害,周澜跟他说话,他认真的听,可是他太虚弱了,回答的声音总是被马蹄声扰乱,后来他索性就不说了,只是一路和周澜笑笑。
&ldo;这荒山野岭的一股子怪味儿,&rdo;周澜抱怨,他偶尔闻到,随风飘过来一丝丝,时有时无,秋老虎晒在头上,他有些焦躁,&ldo;今天尤其明显。&rdo;
有小兵奇怪地看他一眼,然而并不言语,都在赶路。
贺驷笑笑,鼓起力气安慰他,他说:&ldo;山里什么都有,有点怪味儿没什么,等出了山就好了。&rdo;
他顺手拉扯好遮挡蚊虫的毯子,然后依旧是趴在马背上朝周澜笑,周澜躺在担架上,仰望着他,只觉得这青年笑得眉目舒展,温柔至极。
&ldo;师座,能跟你商量个事吗?&rdo;贺驷又说。
&ldo;什么事?&rdo;周澜问,贺驷很虚弱的样子,还有请求提出,那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情,&ldo;急吗?&rdo;他问。
贺驷声音很轻,完全不是以往中气十足的棒小伙摸样,只听他轻言轻语的说:&ldo;以后,咱不当兵了行吗?剩下的钱够活一辈子了,不碰枪了行吗?&rdo;
周澜愣了一会儿,因为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他们这种人,不扛枪,不杀人,不水里火里,还能过日子吗?
可贺驷是认真的,他虽然在笑,可满眼都是诚恳的请求。
贺驷嘴动了动,可是因为太虚弱,再没发出声音。
但是周澜读得懂,他问的是&ldo;成吗?&rdo;
&ldo;好。&rdo;周澜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当初杜云峰问他不出国行不行,不当土匪行不行,不给日本人卖命行不行……都没能动摇他,他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着自己的路,想给自己,给周围的人一个更好的生活,可他把他们都给弄丢了。
所以他说好,贺驷已经这个样子,自己已经这个样子,还要错过多少才肯回头呢?
他朝贺驷笑,心里想着等逃过追兵,治好了伤,他就带贺驷回家去,再也不让他去挣命了。
把家安在哪里好呢?
天津是不能回了,那去上海,或者汉口?重庆就算了吧,穷山恶水的,想起来都千里迢迢。或者干脆更远一些,漂洋过海吧,瑞士就不错,没有硝烟战火。
他的精神放松下来,在晃晃悠悠的担架上睡了过去,贺驷半清醒,但只要能睁开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担架上的人看,看不够的看。
一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商丘,出了大山,无线电终于飞了出去,杜旅的接应部队很快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