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慎刑司司库亲自面圣,皇帝去了慈宁宫,宣后宫所有答应位分衣裳的宫妃齐聚慈宁宫,连寿康宫两位老爷子也请了出来,几乎算是正和帝继位以来人聚得最多的一次。
康太妃顶着风雪在慈宁门前下软轿后,就被早等在一旁的仪嫔扶住了。
康太妃拍了拍仪嫔的手,扭头看了眼咸若馆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抹追思的神色,她第一次见博墩,就是在慈宁宫花园里呢。
终于是叫她等到这一日了,用这般大的阵仗,算是替太后提前送终,也对得起太后算计了一辈子的尊荣。
静嘉过来时,脸色还是苍白的,皇帝在她进门后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瞧见她眼下没有青黑,就知道这是装扮上了,心里冷哼一声,可心情到底更好了点。
静嘉没有发现皇帝的打量,她只是恭敬给上首的几位主子行了礼,乖顺坐在了仪嫔身旁。
待得容贵妃到的时候,静嘉才趁着行礼的功夫抬起头看了一眼,容贵妃眼下倒是有些青黑,连粉都盖不住,只怕是昨夜里没能睡好。
她又看了柔妃一眼,柔妃面色也不大好看,只勉强对她抬了抬下巴。
虽说柔妃能保证三阿哥无恙,到底那么小的孩子受上好几日的罪,身为亲生额娘,柔妃也还是寝食难安。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说一说近日宫里发生的事情。”皇帝冷声开口,“先是三阿哥中毒,而后是大阿哥病危,淑贵人连命都丢了,要说这是巧合,傻子都不信。朕过去一直不曾管过后宫,可就是有那猪油蒙了心的,打量着皇额娘身子不适,贵妃掌管后宫不足,趁机兴风作浪,拿司尔勒的血脉当儿戏。”
众人都低着头不吭声,容贵妃听皇帝说完,脸色更憔悴了些,只死死捏住帕子。
“后宫倾轧从来不是新鲜事儿,可你们一个个心大到没有当皇后的命,偏偏想要跟废后耶拉氏学,你们是打量着法不责众?亦或是朕不会大动干戈?”皇帝冷笑一声,话说得明白至极,“今年便要选秀了,若是谁不想好好活着,朕就成全谁,司尔勒的血脉也不会绝了。”
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没参与的,听到皇帝这般说,心下都有些发寒,个个儿都有些胆儿颤。
自古新人笑旧人哭,三年一次选秀,这后宫的鲜妍从来都是层出不穷的花骨朵一次次填满,紫禁城永远不缺女人,也不缺孩子,更容不下心太大的。
太后斜靠在软塌上撑着额头,一直没说话。
德妃心里暗暗吸口气,眸底闪过一抹动摇,可事已至此,她没得选择,她的通天大路上没有后退的台阶。
“带上来!”皇帝说完也不跟众人废话,冷声吩咐。
孙起行拍了拍巴掌,慎刑司的大力太监拖着御花园的两个宫女,还有承乾宫的一个奶嬷嬷并着在大阿哥身边跑腿儿的小苏拉进了门,扔在地上。
“说吧。”皇帝垂着眸子吩咐。
大阿哥身边的小苏拉先开了口:“回万岁爷,奴才是被承乾宫若柳姑姑收买,在大阿哥的安神香里下了与药相冲突的毒,奴才不该贪心十两金子,罪该万死,求万岁爷赐奴才一个痛快吧!”
慎刑司的手段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有多恐怖,之所以人人闻慎刑司色变,概因为若是被处死还好说,进了那儿想死都难,只能生不如死,死去活来。
容贵妃脸色白得吓人,可她也没急着分辨,昨夜里太后叫刘佳嬷嬷带给她的话,她都记住了,这会子只坐得更端正了些。
承乾宫的奶嬷嬷口齿不算太清晰,虚弱着开口:“回万岁爷,奴婢夫家是关尔佳的分支,奴婢并非想要三阿哥的命,只是听主儿吩咐,夜里偷偷开窗户叫三阿哥病上一场,好拿捏柔妃娘娘。不知为何,三阿哥竟然日夜啼哭不止,无法进食,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对三阿哥动手啊!”
御花园的两个小宫女意思也差不多,都说自己是关尔佳氏安排在御花园的奴才,平日里负责跟各宫的钉子传话。
其中一个小宫女哭得特别厉害:“奴婢全家人的命都被捏在关尔佳府手里,奴婢不敢不从啊!奴婢只是替主儿传话,叫往锦嫔娘娘宫里送些炮制过的温补之物,奴婢真的没有害大阿哥和三阿哥啊!求万岁爷和老祖宗饶命!”
太后深吸了口气,垂着眸子努力咽下到了嗓子眼儿的血腥气,眼神阴霾地几乎要滴出水来,这几个人都是关尔佳安排下的人手,如今竟然都反咬一口。
她闭了闭眼,努力保持着冷静,看样子是她这些年太仁慈,才叫这些人都忘了她的厉害。
“贵妃可有话说?”皇帝并不发怒,只平静问道。
容贵妃这才施施然起身,姿态万方跪在地上,死死捏住帕子将微微发颤的双手都藏好,绝不在人前露出一份怯意。
她委屈着流泪道:“臣妾敢对天发誓,从未做过这些事儿,有人想算计臣妾,算计关尔佳氏,求万岁爷明察。”
说完容贵妃看了一眼趴跪在地上摊成一团烂泥样子的几个奴才,口齿清晰:“且不说这些人跟关尔佳氏有没有关系,刚才这些人说的话里,臣妾有几点不明,首先大阿哥喝什么药是太医院开的方子,若说臣妾更信哪位太医一些还好说,只皇嗣的处方从来都是太医院和尚药局以及敬事房三处核查,除非臣妾将这三处都捏在手里,否则大阿哥药里有什么,连近身伺候的奴才都不知道,臣妾如何配出来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