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是人家的家事罢了,不碍着他的事。
在官场浸润了两年,谢升平也是知道有些事情若不该他管,就千万不要去插手。
厢房内除了谢升平还有一男子,身着紫衣华服,面如冠玉,鼻梁挺直,神情一板一眼,跟傅知微在御书房内见到的朝中老臣有的一拼。
谢升平见傅知微视线落在那紫衣男子上,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下属,鸿胪寺少卿,邱泽一。”
邱泽一拱手,朝她简单一行礼。
他的动作标准,鞠躬的幅度丝毫不差,就像是拿尺子比着一样,比那太学里的老学究还要讲究。
傅知微点了点头,在桌案旁坐下。
原来是他。
当年父皇召开百官宴,听宫人来报有人□□后宫,大怒,带领宫人匆匆赶到,便抓到谢升平在御花园同一男子抱在一起,衣衫不整。
那男子便是邱泽一。
女扮男装为官,虽前朝未有先例,然鸿胪寺卿上任后举贤荐能,兢兢业业,又帮助父皇牵制各方势力,理应罪不至死。但如今她被抓住在御花园公然欲行苟且之事,加上此项欺君之罪,即刻就被父皇下令关入天牢。
邱泽一乃宰相之子,家中世代勋爵。宰相在朝中是中立派,忠国保皇,邱泽一从小耳濡目染,家教甚严,行事有礼,应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宰相也是个老古板,坚称是谢升平不知廉耻,勾引强迫邱泽一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看在他的面子上,父皇本可免他死罪,没想到邱泽一却极力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自称是他偶然得知谢升平是女子,此后便日日垂涎她的美貌,对她图谋不轨,后放话要同谢升平一同生,一同死。
可算是一对苦情鸳鸯。
朝中皆知谢升平同户部尚书不对盘,私底下都议论着这鸿胪寺卿为官刚正不阿,非那等不懂礼之人,应是户部尚书私底下做些手脚,欲除之而后快。
可这也只是在众人口中流传的谣言,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
那昔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一袭朝服夺人眼目的鸿胪寺卿,短暂辉煌过一时,便匆匆折损。
让人感叹万千。
傅知微坐定后,脑中的念头纷扰杂乱,可也只是转瞬即逝。
再联想到那日御花园谢升平所言,她脑海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上一世户部尚书如此急着出手将她送入天牢,难不成是因为谢升平在暗中发现了些什么,让他不得不借父皇之手将她除掉?
见傅知微看着邱泽一不说话,谢升平勾了勾唇角,出声道:“长乐公主如今在我的面前如此光明正大地瞧着外男,谢某以为,此举不妥。”
她将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双手交叠放置于膝盖前,微微倾斜着身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不过若是公主喜欢,等成亲之后,谢某将这人打包送入公主府,任由公主处置。”
邱泽一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谢升平,皱起眉头。
谢大人平日里无事就爱拿他开玩笑,起初他还觉得不自在,后来也就由着她去了。
司矍站在一旁面色不悦地看了谢升平一眼,淡淡一瞥之后,他就收回了目光,重新转回那白衣少女身上。
这人如此轻浮聒噪,又动作轻佻,出言肆意,绝非公主良配。
早就听过湘云和父皇的虎狼之辞,傅知微已经对这些话处之淡然,面不改色地端了桌上沏好的茗茶小啜一口,才悠悠开口道:“谢大人约我来此地,可不是专程来给我讲这些话的吧?”
“不错。”谢升平收了调笑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也同她一道坐下:“那日我同公主相谈甚欢,想公主也同寻常的闺阁女子不同,故而才同公主约了今日相见。”
“谢某为官仅有两年,朝中看谢某不顺眼的重臣已经可以从街头排到巷尾去,拉帮结派一事,谢某虽并不擅长,可也要替自己争一争。”
傅知微一愣,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迟疑地开口:“你想要同我结盟?”
她虽受到父皇和母后的千般宠爱,不过也是一介手无实权的公主,为何谢升平挑来挑去,却非要挑上了她?
“为何不可?”谢升平看穿了她的心思,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户部尚书的党羽视我为肉中钉,朝中重臣官宦之家出身居多,大多各自为营,瞧不上我这寒门弟子。公主虽手无实权,但却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那一人。”
她倾身凑到傅知微的眼前,狐狸眼微眯,殷红的薄唇似笑非笑:“公主的闺中密友沈皖,其父是京中威望颇深的忠勇侯,任九门提督,乃驻京武官,其母是骠骑将军的嫡女。骠骑将军在军中积威深重,谢某听闻他有意将沈皖培养为一代女将。”
“公主的幼弟已封为太子,身份更是尊容无比,只要公主多留心几分,自会探听到谢某想要的消息。”
一番恭维的话说下来,傅知微非但没有舒展眉头,反而垂着眸子,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未几,她抬起头,一字一句问道:“那你想要做些什么?”
谢升平笑了笑,将身子靠在椅子上:“公主的身份同这天泽国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日谢某在御花园同公主说的话,公主可还记得?”
她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到厢房外,隔着薄如蝉翼的帘幕,隐约可以窥见一楼厅台上弹琴的女子曼妙婀娜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