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早上三点,或许我也不想回话。我们都知道,他已经关掉了机器,也关掉了电话铃。&rdo;克里斯的话有一点尖刻。&ldo;谁知道‐‐也许,今天晚上他已经厌倦再折磨你。一个男人就有可能这么有趣。&rdo;
今天晚上,特瑞得给学校打电话。她几乎忘了她是和谁在一起。
&ldo;吃午饭吗?&rdo;克里斯问。
&ldo;不急,&rdo;她抓住他胳膊,&ldo;我们走上一会儿,你介意吗?&rdo;
他们沿着大运河默默地走着。这种大幅度的步行很匆忙,但并不拥挤;空气清新,海水闻起来恬淡舒适。人群中既有大群威尼斯人,又有挎着相机的游人,在古玩店、人行道和餐馆之间徜徉,许多游客是意大利人,这使特瑞意识到,很少有美国人能像她和克里斯这样尽情享受威尼斯风光。这一点即使她愉快,又令她不安。她又想起了艾勒娜,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在意大利。
克里斯停了下来,盯着一位街头艺术家看。这位艺术家按照过往行人的要求用铅笔和钢笔作画。这人利用一块红围巾和一绺八字胡做成引人注目的萨尔瓦多&iddot;达理头像。他的工作也够世俗化了,特瑞挖苦地想。而他的创作手法,显得非常夸张,不时戏剧性地停下来,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创作对象‐‐一位中年德国妇女,一头灰色的头发‐‐,一副大师的严肃像,看起来十分滑稽。特瑞看得出来,这种景象完全能软化克里斯的性情,他待人温厚‐‐即使是他们有缺点,爱虚荣‐‐,起初特瑞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ldo;真精彩,&rdo;克里斯自言自语道。特瑞明白他并不是针对绘画而言的,克里斯发现了某种感人的自我意识,正是这种自我意识推动这个人每天起早,染好胡子,带上工具把达理塑造成从行人道上不同角度看都可以成形的画面。
他非常庄重地把画像递给德国妇女。这位妇女似乎并不很满意。他们讲了半天价才达成一致,画完后,德国妇女连一句感谢话也没说就走了。这位艺术家显得有些忧郁,没有了主顾,他情绪低落,他得忍受屈辱寻找新主顾。&ldo;让他画上一张介意吗?&rdo;克里斯问特瑞。
特瑞觉得没有合适的艺术体裁。&ldo;我?&rdo;
&ldo;作个纪念品,&rdo;克里斯轻声说,&ldo;自从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要一张你的肖像。&rdo;
艺术家察觉他们站在身后,转过身来,满怀期望地看着特瑞。&ldo;你从不会有这种想法,&rdo;她对克里斯说,&ldo;况且我也不喜欢我的鼻子,我要是愿意画的话,我得把它挂在没人看得到的密室里。&rdo;
&ldo;那就挂在我的卧室里。&rdo;克里斯边说边朝艺术家走去。
特瑞耐心地坐在那里,钱包放在脚下。艺术家一边恭维特瑞一边冲着克里斯笑。一个男人总能欣赏别人的优点。特瑞开始自我满足,与克里斯一起分享着快乐。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站在那里看‐‐这是一位年轻的意大利人,满头卷发,身材瘦削,他站在克里斯身后,视线从特瑞身上转移到画上,又从画上转移到特瑞身上,似乎是在比较画像与主人公。&ldo;很像,&rdo;克里斯对艺术家说,&ldo;比我想象的还要好。&rdo;
艺术家斜睨了一眼调色板,对克里斯的恭维报之一笑。&ldo;很高兴,先生。你妻子真美。&rdo;
克里斯看着特瑞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忧郁。考虑到他们的环境,这点缺陷简直是对她的嘲弄。她禁不住有些苦恼。&ldo;他需要知道这一点。&rdo;她告诉艺术家,&ldo;我一连几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rdo;
克里斯一直在笑,突然有一个阴影闪过,特瑞吃惊地缩了一下,那位年轻的意大利人抓起她的钱包开始奔跑。
&ldo;克里斯……&rdo;
克里斯已经看见他了。&ldo;站住,&rdo;他大喝一声,跟着小偷追了上去。
扒手在他前边十码远。扒手只把克里斯看成游人,显然低估了克里斯追赶他的热情。
特瑞本能地跟着追了上去。
扒手冲入人群,把游人推得四零八落,游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他扭过身来看,克里斯正跟在后边。扒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冲上了宽阔的走道。克里斯顺着扒手挤开的路径追,扒手手上仍然提着该死的钱包。特瑞满腔怒火,看着他们逐渐拉大步子,越跑越远。
特瑞心中咚咚直跳。&ldo;克里斯,&rdo;她叫道,&ldo;别追了。&rdo;
克里斯没有听到,扒手又在扭头看,满脸的恐惧相。扒手突然岔开正道,往餐馆门外的阳伞下冲去,把盘碟撞得满地都是,克里斯几乎迈不开大步来。
特瑞跑得更快了。
扒手冲过最后一排阳伞,消失在两排建筑物中间,顺着一条小巷跑了起来。特瑞估计,扒手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克里斯在威尼斯曲曲折折的街道中迷失。他倒也希望克里斯干脆迷路算了,不要再追下去。
克里斯也消失在小巷中。
特瑞顺着走道越过餐馆。一位老年妇女倒在水泥地上,身体周围满是食物。到处是叫嚷声,破碎的碟子在特瑞脚下喀吱作响。
她追进小巷,看到二十码以外有人在跑‐‐克里斯拐进了右边的一个小巷内。特瑞开始气喘吁吁,她继续往前跑时,感到肋骨疼痛,头上血管咚咚直跳,又像早上一样想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