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的妈妈韩建林,曾经在他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大大咧咧的东北老太太。
安良跟他妈妈的关系一向很好,不少人羡慕安老太太的这个儿子比闺女还贴心。他嫌自己妈啰嗦,琐碎,却从来都离不开她。
自从安良出生以来,这是他们母子
第一次整整一个多礼拜没有说话。
安老太太的样子也变了,安良心里想,她看上去苍老多了。就好像短短几日似几年,在安老太太的身上留下了肉眼可见的印迹。
他妈妈的头发原来一直是烫得精神抖擞的,谁家老太太见了都得问托尼老师在哪儿找的,可是眼下却都耷拉在了脸颊的两侧,显得脸上的纹路格外得深。
安老太太走起路来本来是风风火火,人未到语先至的,从不曾有现在这般的迟疑和犹豫过。她的一只手上捧着一个搪瓷缸子,看着安良:“你…你咋在住院部?身体不舒服?”
安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妈,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甚至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他妈真的干过秦淮所说的那些事吗?这样一个寻常的,此刻看起来甚至有些颓然的老太太,真的犯下过那些骇人听闻的罪行吗?
安良摇了摇头:“不是。”
他知道自己的妈为什么会在住院部这里,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我爸…他好点了没?”
安老太太的眼泪是一瞬间滚落出来的,一颗一颗滴在了她手里的搪瓷缸子上:“你这孩子啊…怎么就也不知道来看看呢?”
安良心中一酸,隔着几步的距离,他轻声道:“对不起。”
安老太太没有说话,她从无声地落泪变成了小声地啜泣。
安良本该走上去抱一抱他妈,替他妈把眼泪擦了再拨弄拨弄她的发型,学着赵本山的语气对他妈说:“你那头型呢,你得支棱起来啊!”
就像他从前安慰和安院长吵架的安老太太时做过的那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安良的脚步迟迟没有挪动。他站在一米之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流泪。
他伸不出手去安慰她,抱住她。因为安良知道,许多年前,没有人伸出手去抱住同样在哭泣的秦淮。
他不能代替秦淮去惩罚,可是他也不能代替秦淮去原谅。
安老太太哭了一会儿后自己擦了擦眼睛,问安良:“妈那天…是不是把你打疼了?”
她说的是安良的生日宴上,她给安良的那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