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娇娇眼底阴沉,她骤然回首,眉心微蹙,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人?”
南宫浩玄没有注意到慕容娇娇略有苍白的神色,便笑着回答道:“因为那些西域人的衣袖上都绣有西域吉祥图腾,拥有这样图腾的人,除了西域的孤独一族之外,没有人敢用,因为这代表着真主和至尊无上。”
真主?至尊?慕容娇娇目光闪过精锐,突然想起来孤独宸绝给她穿的那件红色的西域戎装上也有那种复杂的图腾,原来,拥有那种图腾的人,都注定是要成为孤独一族的人。红唇微微抿起,慕容娇娇不由得闭眸深吸了一口气,随之淡淡的道:“多谢王爷开点,但是王爷每日这么上山下山,就算行踪隐秘,也未必就一定不被发现,所以还请王爷即刻下山,以后别再来行宫做客了,否则若是被那些山间土匪得知了此处,只怕哀家和王爷都担当不起这个罪名。”
南宫浩玄怔住了,他的面色瞬间变了,他道:“娇娇,你让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赶我离开吗?”
“王爷与哀家是叔嫂,更是君臣,往日王爷我行我素自然不拘小节,但是现在有西域人在,若是让他们得知了哀家与王爷再次私会,只怕会连累王爷的一世英明,皇上也会因此蒙羞,所以还请王爷为哀家和皇上着想,尽早下山去。”慕容娇娇看着南宫浩玄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模样,虽有不忍,但还是冷着声音说完。
“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南宫浩玄眼底满是痛苦的摇头。
“王爷,佛说,这是一个娑婆世界,娑婆即遗憾,即不圆满,即是残缺有漏,所以人生在世,凡事不必太过强求,也不要执着认真,哀家言尽于此,至此也再不会再见王爷,若王爷有意思悲悯之心,就放下对哀家的情执,天下之大,总有等你的人在,而哀家,注定与王爷不可能有交集”慕容娇娇声音颇为淡漠,她必须放下对南宫浩玄的一切,就如她希望他放下一般,这样,对他们都好。
南宫浩玄的眼底凝结出了几分晶莹的液体,但慕容娇娇却不敢看,亦不忍看,她穿过他的身侧,慢慢的走回宫殿,但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慕容娇娇怔了怔,身子突然被紧箍住,她来不及反抗就已被南宫浩玄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她呼吸微窒,却听南宫浩玄悲痛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不要这样,娇娇,不要让我放弃,我没有办法……。”
“王爷请自重”慕容娇娇用力推开了他,面色酡红却更显娇艳,她微微喘息,厉声道:“王爷请看清自己的身份,哀家是大周国的皇太后。”
南宫浩玄怔住了,他第一次看到慕容娇娇这般言行厉色,放佛她不再是当初的‘她’。
慕容娇娇从南宫浩玄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种冷漠的厉色是她自己也不曾见过的,但是此刻却真实的映在了他漆黑的眸中。这是慕容娇娇第一次看到别人眼中的自己,美丽,高贵,威慑且无情而残酷,她胸口微微起伏,随后转身就离开。
回到寝殿时,慕容娇娇屏退了所有人,她独自一人坐在窗格前晒着太阳,心头胡乱的沉浮崎岖,直到日落西山……。
……
灰暗色的天空乌云翻滚,雷声阵阵,闪电划破长空,黑压压的一片似要倾斜下来。狂风呼啸着卷起折断的枝桠打落,啪啪的断裂在灰茫茫的天地之间。崎岖的山路上,明暗不定,但逆风而行的战马却嘶鸣着向前奔跑。
“禀报主子,山雨即将来袭,还请主子暂且停下休息,找一个地方躲雨,明日再赶路”山野之间,在前面引路的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调转马头,奔下倾斜难行的山路,声音铿锵有力的大声吼道,但是那声音即便在洪亮,却也被吹散在了窒闷的狂风之中。
狂风嘶吼中,南宫辰轩年轻俊美的脸庞带着坚毅的冷清,漆黑的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天上的乌云翻滚,肩上的墨色披风迎风猎猎,他眯了眯双目,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可琢磨的暗沉:“继续赶路。”
在前侧引路的将士一怔,刚想要说什么,天空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轰隆隆的照亮了整个山谷,悬崖陡峭,令人惊悚,同时也照亮了南宫辰轩刚毅冷清的面容。那将士在抬头的瞬间触及了龙颜,心头陡然一骇,立刻低垂下脑袋,不敢再说什么。
南宫辰轩深邃如潭的目光眺望着那陡峭的山岩,此刻山间哗然而下的大雨倾泻在了他的身上,但是那笔直的身子却动也不动,在这渐渐升起的雾气朦胧中几乎只是一尊石像,冰冷的得令人胆怯。
“主子有令,继续前行”那引路的侍卫在雨中高声喝道,随之一群人便在倾盆大雨中继续前行,山中迷雾萦绕,渐渐的阻挡了人所有的视线,而那群人也渐渐的被漆黑的山路和升起的白雾淹没……
……
慕容娇娇坐在窗前闭着双眼,在阵阵寒雾侵袭而来之时,才被惊醒。睁开眼,却发现外面已是一片山雨朦胧。终南山每年的春夏之交雨水总是特别频繁,有时甚至会连续一个多月,但是这场大雨之后,山间的树林便会更为茂密葱郁,但同时山路也更加的泥泞难行,即便有上山的小道,但也会被几天就枝叶繁茂的树藤和荆棘挡住,所以每每雨停之后,上山采药的人都会带着砍刀将荆棘砍去才能顺利上山。
慕容娇娇站在寝殿中,俯视那山野之间的烟雾朦胧而暴风骤雨,天空的雷霆闪电划破长空,轰隆隆的骤响,似开天巨斧一般的预要劈开山峦丘石,天色也灰暗了下来,乌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头。
慕容娇娇目光微微沉凝,也似染上了雾气一般,她缓缓转身,突然觉得身子有些沁凉,随后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裳已被从窗外灌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她愣怔了片刻,随之月儿推开寝殿大门,略为惊诧的看着她衣裳浸湿的摸样时,清淡的道:“准备沐浴。”
月儿怔了一下,随之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片刻后,慕容娇娇将自己置身在温热的浴池中,想用这水温来驱散自己身体里的寒意。最近,她的身子越发的觉得冷,却无从寻找原因,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令她力不从心吧。
以往在宫廷中时,虽然每日面对着南宫浩风,心惊胆战的惶恐度日,但是却也能从中寻找到一丝生的希望,也知道自己定能摆脱他的禁锢,因为,论谋略论手段,她足以媲美这个阴沉的一代天子,而她,也真正的赢得了最后该得到的,踩踏着被人的悲痛的灵魂和尸体一步一步的攀附上了今日的权利之巅。
但是,她可以布局蓄谋,揣度人心,却没有办法控制别人的欲求。就如她自己想得到这些荣华富贵和荣耀一样,别人阻止不了她的脚步和手段,而她,亦是无法阻止南宫辰轩和其他人对她的窥视。
慕容娇娇闭着双眼沉浸在水中,在身子暖和了之后才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她凝视着自己肩头上的盛白如雪的肌肤,那些从灌木丛中穿梭的猩红痕迹已经消退了,手腕上当初的淤青也没有了痕迹,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不曾存在过。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虽然她与孤独宸绝相处只有短暂几日,但她却猜测得出他决然不会对这件事善罢甘休。
但是,这一场大雨应该会阻绝他继续寻找的路途吧,而且他既然不是商人,又是西域大族的首领,应该也不会在中原官道这里待太久,所以她没有必要太过于担心。抬起雪白的手臂,看着肌肤上沾染了无数嫣红玫瑰,她轻轻的用纤细青葱的手指抚去,随后起身披上寝袍,回到了寝殿中。
“娘娘先用膳吧”月儿在旁伺候,捧着膳食走寝殿的锦瑟则缓缓的说道。大殿外,大雨倾盆,虽然在宫殿中听不到雨水滑落的哗然声,却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积分沁凉的潮湿气息。
慕容娇娇垂着长睫,歪在了床榻上,她淡淡的道:“我不饿,你们退下吧。”
锦瑟和月儿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低落,自从皇太后失踪数日再回行宫之后,性情就越发的孤僻了,常常没有胃口,这让她们十分担忧。但是却有不敢说什么,只能福身告退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噩梦起伏不断,半夜时,慕容娇娇就被惊醒了,她睁开双眼,寝殿内的赤金莲花交叠的烛火已经熄了几盏,剩下的也是忽明忽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窗外被夜风吹开了,重重幔帐微微鼓起,满殿的寒凉袭人。
慕容娇娇没有了睡意,索性起身,她拖沓着月白色寝袍长长的摆尾走到窗前,只见又是月朗星稀,暴雨已经停了,而山下,那隐约的灯火幽幽然,昭示着即便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来往的商人也依旧不停不歇。
清冷的风撩起慕容娇娇垂落在胸前的青丝,微微的飞扬起来,她微微叹息了一声,也不最明白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夜不安寐,心思混乱。她抬起素手轻柔的按住自己的额头,闭了闭眼,随后只能再次关起窗子,转身回去休息。
天亮时,慕容娇娇突然有些昏沉,似乎是着凉了,月儿和锦瑟前来伺候更衣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情境都吓得面色苍白,忙请了行宫中的太医过来诊断。太医在床榻前跪着请了脉,而后开了方子便去煎药了。
“皇太后怎么会着凉呢?一定是夜风吹开的窗子”锦瑟进殿的时候,环顾四周,才发现大清早的,气候寒凉,但是寝殿中的窗子却似开着,于是忙上前关起来,又将幔帐全部放下,挡着风,唯恐寒意扑进来。
月儿端来了清粥小菜,但是慕容娇娇却没有胃口吃,她叹息了一声,嘟囔着道:“难怪娘娘这几日没有胃口,八成是身子不爽。”
慕容娇娇听着她们的对话,却没有出声,便这般昏昏沉沉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