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是多托雷的研究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毕竟第一次失控的死域直接毁掉了他相当重要的研究所,而那一次的“博士”非常乐意成为我“实验成功的奖励”,并作为死域吞噬一切的殉葬品留下——于是那一次包括他的记忆在内,研究所所有的记录报告除了我以外都已经归于毁灭的深渊,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坏处是多托雷从那以后多了个很烂的习惯,他把那些从我身边收集到的种子挨个仔细用培养皿养起来,猜测我的下一次重生究竟会选择哪一颗种子作为新生的载体……只是很可惜,不可能达成“种下一个种子收获一个斯黛拉”的恶劣愿望,毕竟我的切片手艺远没有他那么熟练,充其量只是数量够多,不可能随便哪个都能发芽。
除了最初因为操作生疏经常不慎失手以外,我现在倒是不至于因为开放死域就把自己玩死——当然,风险还是有的,主要是扔在外面的种子实在不多,我可不想下一次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多托雷的那张脸。
但如果死域开放只是这个范围、这个程度,那么问题不大。
就是不知道此刻身处内部的那位不知名的债务处理人先生……他再强再聪明,脖子的骨头难道还能硬得过多托雷么?
而且我也没有打算让这位先生这么早就说不出话,好在我们的债务处理人先生对于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即使已经判断出身处死域,但是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
“是你做的吧?”
他听见我的脚步,听见刀锋落地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听见枯干的藤枝舒展扭动时的噪音,那只手原本已经放在了面具上想要摘下来,却又在看见我的那一刻放下了手。
“您看起来并不害怕。”对与配合的客人,我想来不吝啬好脾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看我手上的东西
。
“你原来擅长用这个么?”
“啊,您说这个吗?”我动了动手上拎着的陌刀,说来有趣,我第一次试图使用死域的特殊植物拟态武器时下意识选择了这种武器,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也还在想着用点什么特殊的东西来铭刻属于前世的痕迹吧……
至于其他的原因,纯粹就是因为这东西砍人比较快。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长,长得足够我能学会任何东西;
而我试错的机会同样够多,多得我可以清晰认识到自己每一个细微的错误,吃透每一次的教训。
本来舞动这种长柄武器对我现在的身体负担不小,毕竟身体素质我的确一直没怎么在意过……但是如果是在死域范围内的话就没关系啦。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身体与意志的延伸,包括这柄死藤的长刀。
“请不用担心我挥不动这个。”眼前的客人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被藤刀吸引,我只能提醒他去关注角落里的生之烛——死域的污染速度和个人的实力差距无关,从肌肤,血肉,骨骼……再到意志与灵魂,也许就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能让一切都彻底结束,但是我有太多的东西要问,不能让他这么快的就沉默下去。
“当然,在正式开始询问之前,我还是想问您一句:我的兄长究竟在哪里?”
你杀了他吗?
你让他再也不能说话了吗?
“……你猜猜看。”
他把自己的面具调整了一下,确保它在等一下的战斗中不会失误滑落下去,再度开口时被刻意用药物调整过的沙哑声线透出前所未有的兴奋愉快,我看着他微微弓下身子,长刀横在手中,那是和科利亚截然不同的起手姿势,他不再掩饰自己并非尼古拉·雪奈茨维奇的事实,浑身上下写满了热血澎湃的跃跃欲试:“说不定你赢了,我就能告诉你了。”
“……”
啊,是么。
——达达利亚没有听见回答的声音。
在漆黑的死亡巢穴里,凋零的红光星星点点遍布在影子之中,死藤不安且焦躁,祂们窸窣蠕动的声音总是容易让他回忆起深渊经历的过往,污浊,漆黑,死亡,濒死的威胁——
当藤蔓缠绕过他的喉颈逼迫他几近窒息、当刀锋掠过身侧险之又险的擦过要害部位却只是简单造成虚伪的擦伤,并不是因为她不具备利落割下猎物头颅的实力,而是因为死域之主只是在漫不经心地等待。
等待这片领域之内最后的生者缓慢凋零的过程;
等待唯一的猎物迎接注定到来的死亡结局。
——为何没有杀气?
不仅仅只是因为她不觉得这是杀人,杀气是什么?那是属于人类厮杀过程中的劣等产物。
太简单了,太粗鲁了,先一步预告死亡的提醒在这里当真有必要吗?
这里不需要。
祂们都不需要。
——在这片污浊的黑暗之下,“死亡”本就是理所应当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