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骤起,金逸的笑声戛戛然而止,那一声悠长的余响回荡在楼中,带着不解与自嘲。
一颗火辣辣的头颅滚到了地上,喷出的热血洒了一地,激溅到蓝飒儿手上。温热的血,就像他暖暖的脖子,拥抱时有甜甜的馨香。她下意识抿了抿唇,一片冰凉,这个冬日的不眠之夜,寒意业已侵袭每一寸肌肤。
蓝飒儿望向楼外漆黑幽蓝的夜色,想,一切都结束了。
雪凤凰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她终于知道,燕飞竹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民舍。
这本是惊心动魄的一个局。
第十四章佳人
腊月二十一日凌晨,整个京师突然陷进了兵荒马乱。
雪凤凰回到康和王府时,郦逊之犹未从宫里回来。他借送燕飞竹之机又去了趟天宫,想找到与天宫灵符有关的任何线索。有过红衣闯入大内的前车之鉴,谢红剑迎回燕飞竹后立即严阵以待,把天宫围得铁桶也似,郦逊之不便再打听消息。
等他回到府中,听雪凤凰说完所见,知道大事不好。以雍穆王的脾性,竟有人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未来的京城必是风雨飘摇。
江留醉和花非花没想到他们走后会异变突起,不禁面面相觑。花非花叹道:“又被她们抢先一步。”言下甚是不甘。郦逊之苦笑,牡丹与芙蓉进入王府,谁都知道会有不妥,但他一味想的是雍穆王有心庇护,谁知对方直取虎子,令他切实感受到他们每步棋的厉害。
金逸被牡丹、芙蓉所杀,背后是谁敢打金氏的主意?他一直疑心是金氏盗去了那些募银,如今金逸的死让他信念动摇,情势更显扑朔迷离。
金逸死了,谁会受益?他一时理不出头绪。
说不定金逸只是金氏派系争斗的牺牲品。对,定是如此,金氏子弟众多,焉知不是某人欲袭雍穆王的爵位,下此毒手?金逸是雍穆王金敬唯一的子嗣,他死了,金敬便会过继一子,如安熙侯金放一般。即使金敬未涉失银案,其余金氏子弟依然大有嫌疑。
花非花顿足道:“糟糕,明日我们走不成了。”
郦逊之一想也是,雍穆王死了儿子岂肯善罢甘休?恐怕龙佑帝近几日将辗转难眠。父王若于此刻离去,怕不要给雍穆王抓到把柄。
雪凤凰道:“咦,你们昨天一早就递折子了,怕什么?依了我,非在这时大摇大摆出京城,落落他金家的面子。如今若说有谁敢不买他们的账,就剩你们郦家。”
郦逊之苦笑,以父王韬光养晦的性格,必不愿和金敬起正面冲突。但是娘亲的忌日在父王眼中亦是滔天大事,不知他到底会如何去做。
四人商量未果,郦逊之决定去安澜院走一遭,无论如何,该和父王通个气。他着江留醉他们先行休息,趁了微白的天色往父王院中走去。忙了一夜,不知觉连天都要亮了。
走到半途,门房忽报天宫主谢红剑来访。
谢红剑飘然入厅,见面就说出金逸死讯。郦逊之神情平静,谢红剑顿时醒悟,道:“世子一早便知?”郦逊之道:“雪姑娘凑巧瞧见整件事的始末。”谢红剑道:“是牡丹、芙蓉所为?”郦逊之点头。
谢红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金逸的人头被悬在城楼上,守城将士飞报大内,我知道后赶去瞧个仔细。不想雍穆王也到了,对着了金逸的人头大哭了一场。现如今那里如白昼一般,将士比平时多了五倍。”
郦逊之心下恻然,他虽反感金氏,但雍穆王毕竟只有金逸一个儿子。父子情深,想到雍穆王拥子长哭的景象,郦逊之不知道是否要推翻金氏的嫌疑。
可是他依旧冷静地问道:“挂于城门上的人头,果然是金逸?”
“想来是真的。我从未见过雍穆王哭得如此情真意切,整座京城都轰动了。”
郦逊之沉思道:“哪一座城门?”早听说雍穆王足不出户,即使儿子死了,将尸骨搬运回府便是,又何苦当众痛哭?但以谢红剑的老江湖,不会看不出他做假。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红剑知他心中所想,细细说道:“雍穆王亲自上了圣德门城楼,解下金逸的头颅,然后一个人独自在城楼上坐着,守城兵士不得不关了圣德门。此事理所当然惊动了皇上,最新的消息是,皇上下令全城戒严三日,搜索凶手。”
不能按时回杭州了。郦逊之愁眉深锁,却知谢红剑此来必不仅是通报消息那么简单,便道:“天宫主此来,还有何要事?”
“雍穆王生性多疑,我听说康和王昨日递折子返乡,已蒙皇上恩准。此时乃多事之秋,万一雍穆王发飙,九门关闭,只怕连康和王也出不去。”
郦逊之点头,心知她所说是实。这是他忧心的难题,正想寻父王解决。
谢红剑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好在此事盈紫与我提过,她说淑妃娘娘很看重回乡祭母的大事。皇上一提到戒严,我便在皇上跟前提醒了一句。恭喜世子,康和王府一众人等不在戒严令范围之内,趁着雍穆王没来得及打点各城门,请早日离开京城。”
郦家上下本就打算今日天亮后出发,此举并无难处。谢红剑如此殷勤,倒引起郦逊之诸多猜想。他自不会放过与天宫交好的机会,当下拜谢道:“难得天宫为郦家的事费心,此番情谊逊之必有后报。”
今趟救回燕飞竹,谢红剑知道欠了郦逊之一个人情。虽说龙佑帝嘱郦逊之查案,但燕飞竹失踪是否与失银案有直接联系尚在推测中,何况郦逊之根本无须亲自动手。谢红剑身为燕飞竹的师叔,救她责无旁贷,而郦逊之明明是帮忙,却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谢红剑心知,能为郦家出城说上一句话就可送回人情,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