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瑄起身相迎,颔首以示,水雾袅袅,桌面摆着一套墨色的茶具,茶具瞧着十分眼熟,俨然是白雅平常惯用的一套。
&ldo;原想趁白小姐静养借地闲乐,不料被王妃和小姐们逮着,莫某惭愧。&rdo;
莫正瑄乃六幽谷之人,并不欣赏阳安城繁琐的见礼,幸而众人也不拘。
&ldo;是诗韵鲁莽,提议在此歇息,未察莫公子早已在此,还请公子海涵。&rdo;段诗韵俏脸悄红,话语比往常多了三分柔意,惹得端王妃挑眉侧目。
白雅微笑,总算知道段诗韵刚刚为何魂不守舍了,瞧着莫正瑄那张淡雅白皙的俊脸,心道蓝颜祸水。
&ldo;听闻莫公子乃六幽谷谷主莫神医之子,不知此次上阳安城所为何事?&rdo;端王妃原就是江湖中人,极为豪爽地坐在莫正瑄对面,示意对方泡茶。
莫正瑄用木钳子夹了几个杯子,亲自沏茶,茶落了八分满,方道:&ldo;阳安城大兴慈善堂,如此造福于民的义举我们六幽谷也想出一分力。&rdo;
兴建慈善堂乃文澜新行国策。朝廷招募闲散文人武士及奇人能士为适龄孩童讲授学业与谋生手段,一来可以吸引各国能人为文澜所用,二来可以为国家培养可塑之才。然而,在白雅看来高位者之所以答应工部行此义举纯属是为了收拢民心。
&ldo;六幽谷的胸襟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叹服。&rdo;端王妃话音刚落,白雅心感诧异。一如既往?莫非端王妃与莫谷主相识?
&ldo;小雅看我作甚?莫非是终于发现我是个好相处的?&rdo;端王妃倾了倾身子,目光熠熠:&ldo;要知道普天之下,可再没有我这般好说话的婆母了。&rdo;话落,又瞅了眼别扭的段诗韵,看了莫正瑄,叹道:&ldo;我若当了岳母想必也是极好的。&rdo;
白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段诗韵则满脸羞红,低着脖子往衣襟里埋。
&ldo;端王妃说笑了。&rdo;白雅脸皮微动,探视是假,试探是真,端王妃三番五次&ldo;推销&rdo;自己的继子。如此彪悍,当事人段祺瑞知道吗?
白雅借茶掩饰,却半路被挡。
&ldo;你将用药,用不得茶。&rdo;说着,莫正瑄将那杯一开始就盛好的白开水放到白雅跟前。茶杯小巧,又占了九分满,传递中竟半点未洒。端王妃瞧了,漂亮的桃花眼波光微动,像一只狐狸。
段诗韵牵强笑道:&ldo;莫公子心细。&rdo;
莫正瑄笑而不语。恰在此时玉音端了一碗黑色的汤药来,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罐子。他坐在白雅左侧,极为顺手地接过,轻笑道:&ldo;丫鬟对你的习性倒是一清二楚,特意端了碗半烫的药来,容你准备半刻,半刻后这药不喝也得喝。&rdo;言行竟是说不出的娴熟。
白雅微微一笑,既为那碗散发着恶臭的汤药,又为莫正瑄故作暧昧不明的态度。余光看了眼段诗韵,果然,原本半羞红半试探的小脸煞白一片,甚是可怜,这莫须有的情敌她一点儿也没兴趣。
&ldo;莫公子想必记错了……&rdo;白雅的话才说了一半,头顶突然降下一片阴影。
莫正瑄神色一正,模样说不出的正经。
&ldo;白大人,幸会。&rdo;端王妃打招呼的方式一如既往的干练,白谦颔首见礼。清水让人抬了一张木椅置于白雅与莫正瑄之间,莫正瑄脸皮微抽,被挤得往旁挪了半个位置。
正主回来了,气氛非但没有变得活跃,反而添了几分诡异,或打量,或观摩,又或是忌惮。
白雅捧着药碗恍若不察,然而,只呷了一小口,险些摔碗,顿时被那股味道给恶心到了。
见鬼的神医!这味道简直让人生无可恋!
冷凝的眉梢微动,白谦面不改色地拿过药碗喝了一口,咽之剑眉轻拧。
水漾的大眼微扬,恍若在说:看吧,真的很难喝!
凤眼冷冷地扫了莫正瑄一眼,莫正瑄垂首吃茶,上等大红袍就这样被他一口闷了,简直暴殄天物。
白雅揭开瓷罐捡了颗蜜饯放进嘴里,软糯的甜香在口中化开,精致的眉宇轻展,想着白谦刚刚也喝了一口,又从里头拿了颗递给他。
莫正瑄的目光在那颗澄亮的蜜饯上打转,小时候,除了女人,白谦最厌烦的便是甜腻的吃食,如今他却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莫正瑄看着白雅,心感复杂。
她让他甘之如饴。
端王妃眼皮轻撩,突然道:&ldo;外人皆道白大人宠溺胞妹,英才俊子惧白大人威严,不敢尚佳人,就不知我们家那不成器的世子有没有那个福分?&rdo;
&ldo;母亲!&rdo;段诗韵着实被端王妃的直白给惊到了,暗扯端王妃衣袖,奈何端王妃不为所动。
白谦抿了一口茶,复看了白雅一眼,见她的眼中除了愕然并无其他情绪,方道:&ldo;家妹心有所属,不劳端世子记挂。&rdo;
段诗韵一愣,显然没料到白雅心里还藏着人。端王妃则一脸审视地看着白谦手中的茶杯,茶是新倒的热茶,然而杯子却是白雅喝过的那只。
是不经意还是……故意为之?
端王妃俏眼微眯。
‐‐
茶毕,端王妃与段诗韵起身告辞,两人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ldo;王妃,请留步。&rdo;柔软的声音传来,车帘被撩起,原来是清水,手里端着一个黑檀雕花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