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国大军的实力,远在我们两军之上,这完全就像是凡人与会法术的魔鬼打仗,任何计谋在这些强大的火器面前,都只是虚无的东西,起不到任何作用。」远虎坐在矮树下,看着山岗下黑压压的一片铁甲卫军士,或许在不久后,这些活生生的人就即将变成北陆关下的死尸。
「计谋说到底就是一个『骗』字,但不仅仅要骗对方,还要骗到自己人,将军,记得我在武都城下告诉过你,关于兽夹的故事吗?」霍雷靠着树低头看着远虎。
远虎点头:「记得,但我依然不明白我们是兽夹还是天启军是兽夹。」
「我们都是兽夹,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廖荒和宋先将自己的兽夹扔给了天辅,天辅一死,我们两军之间就避免了冲突,可以全力对付在北陆关中的皓月国大军。」
「我不明白,天辅和你同是天佑宗人,为何你会将他出卖给宋先?」
「不是我出卖他,是他选择了这条路,迟早会丢掉性命,他以为是自己选择了宋先,却未想过也许是宋先选择了他,同样的招数,我曾经用在反字军中,再用一次,已经不再新鲜了,天辅低估了宋先和廖荒,高估了自己,也没有看清楚大门主的用意何在,真是一个愚蠢的家伙。」
「大门主的用意?」
「我只是隐约觉得当初我们九门主都没有完全理解大门主的真正用意,也许是因为这样,才使得东陆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霍雷说完,远虎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这一连串话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意思?大门主的用意又是什么?他看透了什么?
人总是会带着疑问上路,这样才会有动力促使自己去做那些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
「远将军,喜欢去市井茶馆中听人说书吗?」霍雷坐下来,和远虎并排坐在一起。
「喜欢,我小时候非常喜欢去茶馆中听人说书,但家父却不允许,说那些市井之徒编造的全是扰民的谎言,非要让我们读什么圣贤书,我和远豹两人虽然喜欢听,但表面上却装作嗤之以鼻,唯独小弟远宁丝毫不掩饰,所以根本不受父亲的宠爱。」远虎此时想起了远宁,不自觉地看向了蜀南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如今在蜀南军中做什么。
霍雷把起面前一根野草,叼在嘴里:「你们三兄弟,远宁是最直率的一个,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说得不好,就是不知道用脑,不过往往这种人会走得更远……你和死去的远豹,还有市井中的说书人,以及远宁,你们四者之间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别,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远虎当然知道自己与弟弟远宁有差别,但听霍雷这样一说,反倒觉得站在霍雷这样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必定会有他独特的见解,便问:「是什么?」
「你没发觉吗?无论是说书人嘴里的故事,还是市井街头那些小贩手中的野史演艺之书,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希望。」霍雷道,将嘴里叼着的野草取下来。
「希望?」远虎仿佛明白了。
「对呀,希望,无论是说书人的故事,还是野史演艺,都是寄托了百姓内心的希望,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是转化成为了另外一种方式告诉大家,将这个希望给传播下去,你和远豹曾经有希望吗?我觉得没有,你们只是按照你们的父亲远子乾安排的道路走下去,远宁却不同,他心怀希望,选择了自己的一条路,原本当年他可以留在禁军,但却没有,反倒是选择了武都城,当了兵马卫,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霍雷伸了一个懒腰,「军人也应该有希望,这个希望并不是战无不胜,而是能够尽快地结束战争,谁会期待下一刻自己的人头落地?」
远虎没说话,心中默念着希望两个字,看向远方。曾几何时,他也希望过远家能够重新聚在一起,如小时候那样,吃个团圆饭,大家一起谈笑风生……
江中与纳昆交界处,鹰堡外。
殇人商业协会的大队突然出现在鹰堡外,让焚皇和阿克苏都很是吃惊,大队运来了先前协议中他们所购买的东西,兵器、马匹,还有火器。
领头的行商是一个老头儿,从身高来看根本不是殇人,而是江中人。将货物运送到鹰堡外之后,他独自一人摇摇晃晃走到鹰堡的大门下,将殇人商业协会的货物清单递给了那名纳昆武士,让武士交给阿克苏,自己则转身从那条小道上走了回去,靠在马车旁边与商队的其他人说说笑笑,仿佛这只是一趟平常的旅行。
「一百匹鬼马、一百柄碑冥刀、五十门石炮、一千发炮弹……」
天焚殿内,阿克苏听侍者念完清单上所写的货物明细,举得非常不可思议,原本在签下这笔生意的协议时,他就没有想到过这些东西会如期运到纳昆来,就算是殇人商业协会仅仅是为了保持自己商业协会的信誉,但他们走哪条路而来的?
商地要到纳昆,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途径江中,二是途径北陆,这两条路,江中有佳通关,被天启军封锁,行商无法如从前一样出入,就算有钱也不行。而北陆已经沦陷,被皓月国大军所占领,就算殇人商业协会与皓月国大军有干系,他们难道允许商业协会向敌人运送兵器?这太荒谬了。
阿克苏拿过侍者手中的清单,上下看了好几次,的确是和上次约定的一样,不过自己派出跟踪斯古鲁的那些个探子,离去了数月,没有一个人返回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连半封书信都没有发回,难道说全部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