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理论》[美]爱德华&iddot;布赖恩特著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像黑色烙印一样投射到墙上。我的日光浴平屋顶在不合时令的酷暑中反射出炽热的强光。埃利奥特错了;弗罗斯特说得对。
几个毫微秒……
死亡就像任何其它显而易见的恒量一样具有相对论性质。我纳闷:我就要死了吗?
我想那是不包含任何内在真理的陈词滥调。
&ldo;生命确实在压缩的一瞬间在死者眼前闪光&rdo;,阿曼达说。她又给我倒了一杯勃艮第葡萄酒,那颜色像她的头发一般绛红。壁炉的火光映照着我们俩,&ldo;一位名叫诺伊斯的心理学家‐‐&rdo;她欲言又止,对我嫣然一笑,&ldo;你真的想听吗?&rdo;
&ldo;当然。&rdo;壁炉的火光使她脸上绷紧的表面变得柔和起来。我看见她隐隐约约闪现出三十年前具有的较为温柔的美色。
&ldo;诺伊斯在七十年代早期逐一列举了死亡之门现象的鉴定证据。他称之为&lso;生命回顾&rso;,属于死亡过程之中可以明确划分界限的三个步骤的第二个步骤;就像放映电影,不一定是连续直线性的。&rdo;
我举杯喝酒,我没有海量,喝了容易醉醺醺的,我起身踱步。
&ldo;干吗有这种现象?怎么发生的?&rdo;我不喜欢自己话音里极度急切的口气。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比分隔我们的桌子所占的位置疏远得多;我望着阿曼达的眼睛,寻找莉萨旧时的一点音容笑貌,&ldo;生命飞驰而去‐‐或者说我们从生命中退出‐‐像地球和一艘星际探测飞船断然分离而无法挽回那样。以光的速度互相撤退,黑暗充满它们之间的距离。&rdo;我捏着高酒杯的脚,把它旋转起来,凝望着杯里晃荡的酒。
松木块噼噼啪啪燃烧着。阿曼达扭过头去,她眼睛的形象在火光中碎裂。
耀眼的光,耀眼的光‐‐
我三十岁的时候怨天尤人,哀声叹气,因为我已经鬼混了十年,该于的工作几乎一事无成。莉萨只是嘲笑,这使我一时火冒三丈,继而较长时间绷着脸一肚子不高兴,此后我才明白她的嘲笑是唯一合适的反应。
&ldo;疯疯癫癫,神经兮兮的,&rdo;她说,&ldo;一个自命不凡的拜伦式慷慨悲歌的角色,充满自怜和凄凄惨惨的自我奉承。&rdo;她挡在厨房门口不让我出去,逼到我面前几毫米说道,&ldo;你都三十了,看来还没有醒过来发现只有五十六个人听到过你的尊姓大名。&rdo;
我结结巴巴勉强顶了她一句。
&ldo;有五十七人?&rdo;她说着哈哈笑了;我也笑了。
转眼我四十了,经历了老一套的伪更年期的心灵创伤。我得承认,我已经将近一年压根儿没干过一件事,两年没干过一件好事。这下子莉萨不嘲笑了;她好自为之,主要是当我在波特兰市西南的海边房子四周一会儿郁郁不乐转悠着一会儿发狂似的大嚷大叫的时候她尽力避开点别来惹我。从我写的有关核聚变突破的那本书所得的版税使我们得以买点食品杂货,支付抵押借款。
&ldo;听着,假如我离开一阵子的话,也许‐‐&rdo;她说,&ldo;你独自一人过日子也许有好处。&rdo;暂时分居,这对我们的婚姻来说没啥希奇;我们一度估算过,假如我们大约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时间凑合在一起,那么我们的关系就变得相当不稳定。那是个漫长的冬季,我们早该分离了;可是后来莉萨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面孔,决定不离开我。两个月以后我在脑袋瓜里冥思苦想那些问题,求她让我单独过些日子。她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竟然又笑了起来,因为她知道我正在又一次从思想冬眠中苏醒过来。
在一个阴沉沉的冬日,她搭乘一架喷气客机,向东飞往科罗拉多南部我父母的老家。那天下午航班的喷气式飞机登机桥损坏了不能用,所以航空公司的人只好推出一个旧式带轮的梯子。就在莉萨步入座舱之前,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站在梯子顶部向我挥手;她的黑色头发被风吹拂着飘到她的脸上。
两个月以后我已经草拟了我首次论述生殖革命的那本书的大部分初稿。我每星期至少一次打电话给莉萨,她总是给我讲述她正在某一条冰雪覆盖的科罗拉多河或者普拉特河上顺河漂流所拍摄的照片,然后我就把她当作体外发育、有生殖和不生殖的两种雌性以及一种受利用的人类宿主母体纲濒临倏忽进化等等推测的咨询人。
&ldo;这么说来,尼克,你写完初稿以后咱干什么呢?&rdo;
&ldo;也许咱要乘坐横贯加拿大的铁路玩它一个月吧。&rdo;
&ldo;到乡下春游……&rdo;
初稿写完了,莉萨的科罗拉多历险也结束了,&ldo;你可知道我多么急着想见你吗?&rdo;
&ldo;几乎像我想见你那么急。&rdo;
&ldo;哦,不,&rdo;她说,&ldo;让我告诉你‐‐&rdo;
她告诉我的事无疑违犯了州和联邦政府的法律,说不定也违犯了电话公司的收费标准。只能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我感到灰心丧气,&rso;像柔体杂技演员那样盘着双腿。
&ldo;尼克,我将订购从丹佛起飞的航班机票。我会通知你的。&rdo;
我想她是要让我吃一惊吧。莉萨买了机票没有告诉我。航空公司通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