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驱逐舰上的导弹发射架升出甲板,湛蓝的海面上迸射出一道耀眼的强光后,df-88如火山喷射,裹挟着烈焰直刺蓝天。
转眼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映入众人眼帘。地老天荒的茫茫沙漠中,巨大白色球体静静地等待着飞来的导弹。
雄浑豪迈的男声通过扩音器回荡,&ldo;一号飞行正常,二号飞行正常,三号飞行正常。预计十五分钟左右相继飞临目标。报告完毕。&rdo;
等待中,观摩大厅依然鸦雀无声。
三枚导弹几乎同时准确击中目标,白色球体靶标被彻底摧毁。
静穆的大厅里,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夹杂着后排炸雷般响起、很富穿透力和感染力的&ldo;哈哈哈哈&rdo;,以及&ldo;真神!&rdo;&ldo;太棒了!&rdo;&ldo;国威军威,看我二炮!&rdo;的欢呼雀跃声。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然后就笑了。不出众人所料,发出&ldo;哈哈&rdo;的,果然是人称&ldo;狮长&rdo;&ldo;狮子王&rdo;的导弹工程兵师师长顾长天,他虎背熊腰的右侧,正是细臂瘦腿的师政委成南方,这两人在一起很有漫画效果。虎踞龙盘两人左右的,是导弹师三员猛将‐‐英雄团团长杨得胜、红旗团团长张志勇、先锋团团长高建瓴,在&ldo;狮长&rdo;的感召下,他们兴高采烈地跟着连喊带叫。前排马上有将军以目光和下巴示意,让顾长天坐到前面去,&ldo;狮长&rdo;使劲摇头,比划着手势表示自己不去&ldo;越位&rdo;。
紧接着,满屋子喜悦和自豪的人,全都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周剑锋中等个头的健壮身躯比平时更为挺拔。平时不轻易动感情的他,紧握住右边老人的手,使劲摇晃,满脸是笑,&ldo;贺院士,祝贺祝贺,热烈祝贺!成功了,太棒了!&rdo;
贺院士眼镜片后隐约有泪花闪烁,声音颤抖,&ldo;发射也很精彩,同贺同喜。&rdo;
周剑锋仍然把贺院士抓得牢牢实实的,眼睛熠熠发光,&ldo;院士,什么时候可以装备部队?&rdo;
&ldo;这是计划中最后一次试射,估计一年后能批量生产,那时就可以装备部队了。周副参谋长,df-88需要的阵地,什么时候能建成啊?&rdo;贺院士紧盯住周剑锋的眼睛,反问道。
周剑锋终于松开手,转身喊道,&ldo;顾长天‐‐&rdo;
&ldo;到!&rdo;顾长天狼行虎步奔过去,圆脑阔脸上,一双豹眼闪闪发光,蒲扇般的大手始终举在耳旁行礼。
&ldo;顾师长,现在告诉你吧,你们正在修建的石破天惊‐世纪龙工程,就是为df-88筑的巢。这柄新型护国长剑的威力,刚才显示过了。请你告诉贺院士,什么时候能把剑鞘打造出来?&rdo;
顾长天情绪高昂,带着对工程兵师绝对自信的笑容,&ldo;啪&rdo;地又一个敬礼,&ldo;是!&rdo;一转身,扯开高门大嗓,&ldo;石万山‐‐&rdo;
没人回答。
声音至少提高八度,&ldo;石万山‐‐&rdo;
还是没人答应。
顾长天急了,忘了身处的场合,忘了眼前是总部领导,也忘了旁边还有专家和其他首长,狮吼起来,&ldo;怎么回事?石万山呢?&rdo;
成南方在后排急得直向他摆手,顾长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压低声音对周剑锋解释,&ldo;首长,这个工程的龙头是大功团承建的,石万山是大功团团长。&rdo;
这时,一个中尉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进来,敬礼报告,&ldo;首长,观摩开始前,石团长就走了。&rdo;
&ldo;走了?他吃豹子胆了吗?&rdo;&ldo;狮子王&rdo;的黑脸气得煞白。
&ldo;报告首长,山体滑坡,把龙头工程的主洞口埋住了,情况紧急,石团长回部队了。他说不敢打扰首长,交代我等观摩结束后再向首长汇报。&rdo;
顿时,观摩大厅重归沉寂。工程兵师刚才龙腾虎跃的几个人全傻了眼。片刻后,周剑锋声音低沉,&ldo;有多少人在洞里,你知道吗?&rdo;
中尉低下头,&ldo;八个。&rdo;
霎时,所有人雕塑般凝固了,大厅里静得可怕,每个人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顾长天铁青着大黑脸,豹眼几乎要突出来。成南方瘦削的脸上挂上一层霜,两片薄薄的嘴唇死死地抿着。片刻,周剑锋威严地对秘书说,&ldo;马上接大功团。&rdo;大步流星往外走。
群雕活动起来。人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地离开,偌大的厅里,只听得一声声叹息,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山体滑坡,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一下把新型战略导弹发射成功的喜庆气氛破坏殆尽。
早春时节,北京阳光灿烂花娇柳媚,而在太阳山地区,却正是气候最恶劣的时候。绵绵不绝的连阴雨,淅淅沥沥凄凄惨惨地昼夜下个不停,日息月隐,苍穹冥冥。满地都是污泥浊流,满世界都阴晦潮湿。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也似乎阴湿发霉,随时能被拧出水来。
一年里难得见几次太阳的太阳山,山体庞大,纵横绵亘,在导弹阵地设计工程师眼里,它的等高线也很符合条件,这样的山体和地貌,是让战略导弹藏龙卧虎的好地方,再加上太阳山地区终年多雨的气候条件,都使得它被首选为建筑战略导弹洞库的最佳地域,因为无论是隐蔽还是机动作战,它都是一个天然的伪装网。
天时地利都具备,&ldo;石破天惊&rdo;龙头工程自然落户于此。然而,谁也难以预料,龙头工程主坑道的切口刚被切好,就遭遇到连续几十天的霏霏淫雨。终于,坑道切口不能承受山体泥石滑坡之重,被泥石流淹没了。
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上,一辆迷彩外壳的切诺基开着大灯,在迷蒙雨雾中颠簸穿行着。石万山紧绷着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浓眉下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直视前方。线条硬朗棱角分明的脸庞,刚毅霸气的板寸发型,笔直挺拔的腰板坐姿,使得这位四十多岁的导弹阵地工程主攻团团长,周身透出一股肃杀的英武之气。
连阴雨对这个切口的杀伤力就这么大吗?是天灾还是人祸?到底是哪个环节的问题呢,施工不当,还是设计上的纰漏?石万山蹙起眉头,苦苦思索。可是,按理说,这么重要和大型的导弹阵地的设计,历来都是由二炮工程院总设计师秦怀古亲自主持,秦老历来以工作严谨和要求严格著称,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怎么可能呢?不,绝对不可能!
他下意识摇头,否决了这个思路。
且不论是什么原因吧,整个工程兵师一年的伤亡指标是多少?只能在万分之一点五以下!这下倒好,自己团里一下就给埋进去八个!这些人目前是死是活?……忧虑和焦灼,使他的眼神更为深邃,面容更为凝重。万一……万一他们有什么闪失,自己的军旅生涯走到了尽头不说,从此心灵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修了二十几年导弹阵地,石万山早已熟谙导弹阵地的特征和脾性。为了隐蔽,开口要小;为了防御核袭击,坑道要长;为了能多存放导弹,库容要大。小口子、长脖子、大肚子的导弹阵地,哪一块骨头最难啃,他一清二楚。刚一切口就出了天大的事,真不是好兆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