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真是不幸。”周兰木道,“然后呢?”
“当时我的父君还在位,得知此事之后雷霆震怒,定要将他寻回来,神子出走之后一路杀人,很多年后我们在望门古城发现了他收集的尸骨,正好一百具。”傅允洺道,“他以百人生祭,宣告神子已死,可我还不曾有后代,这传统竟这样断了。”
“神子出走之后,拜神庙中凤凰树一夜枯萎,任凭多少香火也救不回来了,直至前几日——陛下可知,那树开花了。”
周兰木道:“这是什么意思?”
“神子回到了西野境内,”傅允洺笑道,眼睛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凤凰花开,神子依旧是神子,整个西野的人都不能忤逆他的要求。”
周兰木很感兴趣地问:“那你们找到他人没有?”
傅允洺摇头:“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找到的。”
“唔,找到他之后,大君想做什么呢?”周兰木蹙眉,很疑惑地问,“让我想想,大君这两年厉兵秣马,似乎与你的祖辈截然不同,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听什么神子指示这类狗屁话语罢?寻到神子第一件事,便是——”
他举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发出“咔”地一声,笑容却很真诚:“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我若是大君,便会这么做,神可以庙堂之上巍峨的神像,可若是真人,凌驾于王之上,岂不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傅允洺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避重就轻地道:“陛下说笑了,神子是我亲生兄弟,血浓于水,我岂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哦。”周兰木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地道,“大君说得是。”
傅允洺感觉他这不轻不重的口气似是在骂人,细想来却无不妥,只得道:“西野诸臣与大印臣子皆已到姻痴山下会面台处,我与陛下先在此相见,不如不要浪费时间,来聊些正事罢。”
周兰木把手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抬手扶了扶额:“大君说得是,我近日久病初愈,脑子不太好使,实在是疏忽了。”
傅允洺面色一变。
他早些年接到过一封信件,说大印的承阳皇太子自定风之乱后并未离世,而是化名在宗州,以兰阁之名活动,他出于好奇,亲自去了宗州几趟,也眼见过未死的承阳皇太子。
此人当年在时……一手训练出了鹦鹉卫和玄剑大营,培养出了楚韶和五方将军这群让西野军队闻风丧胆的名将,实在是不可小觑的对手。他不是没想过趁此机会偷偷除掉此人,但兰阁在宗州一手遮天,若是想不动声色,实在是不太可能。
可若是闹大了,势必会让中阳那群人知道,定风之乱中楚韶未死,此人虽有些不好的传闻,但跟着承阳皇太子长大,以西野如今的态势,怕是没法与他治下的玄剑大营抗衡。
于是他化名在大印各处探听了几年之久,终于把大印的朝堂摸了个一清二楚。
制造定风之乱的戚、卫二世家横征暴敛,小皇帝又懦弱无能,迟早会败光民心,楚韶反叛后,玄剑大营四分五裂。既然承阳皇太子未死,必定会努力地夺回政权,在夺权的过程中,又势必会消耗大印的国力。
西野与大印战了又合,已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样拉扯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
在他得知神子出逃的那一天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打破祖宗的红线,将整个大印收入囊中。
承阳皇太子刚刚夺权成功、尚来不及整顿国力的那几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况且他听闻承阳皇太子身患来自东南的剧毒,身体一直很差,就算重新上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谁知周兰木雷霆手段,将世家连带东南势力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将他们的实力纳入了自己麾下。他急急忙忙地在姻痴山设下会面,对方不仅一口答应,在会面尚未开始之前,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重病初愈”。
此人的心思,实在是深不可测。
所幸……楚韶已死,玄剑大营就算在此地,湛泸军也不是从前的湛泸了。
短短时间内傅允洺心中过了无数心思,最终却只挤出来一句:“陛下久病初愈,实在是可喜可贺。姻痴山上便可游猎,待会面结束后,我同陛下一同去射猎,如何?”
周兰木侧过头来,有些惊讶,却还是一口应下了:“大君盛情,自然是极好。”
傅允洺起身,风度翩翩地向外一伸手,示意他一同出去:“我邀陛下来此,已经在台上设好了宴饮,两国重臣都在,请陛下与我一同前去罢。”
周兰木回了他一礼,优哉游哉地起了身,搭了他的手,随他一同向帐外走去。
傅允洺尚还在思索,便听见周兰木在他耳边冷不丁地道:“忘了告诉大君一件事情……”
周兰木见他歪头来看,便很愉悦地笑起来:“你们的神子,你的兄弟,和我倒是颇有几分交情。”
傅允洺手一抖,在帷帐之前站住了。
第99章绝歌行
“陛下——”傅允洺思索再三,谨慎地开口道,“认识他?”
“是我半个恩人,”周兰木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刚撩了帐子,刺目的天光便倾泻而下,“他近些年有个了不起的化名,在大印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化名在大印境内活动这么久,竟一次都未见过他?”
“我见过他许多次,但是没法把他抓住。”傅允洺慢慢地跟上来,道,“他是我兄弟,我不想杀他,只想把他带回西野来。最成功的一次,我已经和他交上了手,封了他半身经脉,关到笼子里,差点弄死,不想还是让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