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寂深知这一点,便只纵容着庄忖羽流泪,言语无法弥合伤口,至少陪伴能让伤口少些疼痛。过了不知多久,庄忖羽重新抬起头,长而密的睫毛东一缕西一撮黏在一块儿,脸也因为憋气涨得发红。颜寂看他几秒,低头缓缓贴近,在他眉心印下小片温热。庄忖羽鼻头一酸,踟躇片刻,拉住颜寂的手说:“我们出去透透气吧。”颜寂正有此意,起身牵着庄忖羽出门,一路慢慢散步到住院部后面的人工湖。庄忖羽哭久了抽噎还没止住,闷声让颜寂坐到长椅上,摸摸他的腰腹,用眼神询问他感觉怎么样。颜寂回答:“好多了。”庄忖羽清了清嗓子,勉强出声:“我看你刚刚都没动什么饭菜,要不开车出去吃点?”颜寂摇头拒绝。庄忖羽只好说:“那你等我给你买瓶水,吐久了嗓子肯定难受。”他说完没等颜寂回应就离开了,医院大门口就有不少便利店,来回不出十分钟,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多花了点时间挑了些开胃的小零食,再回去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朝颜寂扬起了巴掌。距离长椅只有几步路,但已经来不及阻拦。啪——颜寂被扇得偏过头去。一道刮痕横亘他的脸颊,带出了几颗细小的血珠。女人身形瘦小,却用了十足的力。给了颜寂一巴掌,她仍未平息情绪,怒意满面地去攥颜寂的手腕,想强行把人扯起来。而就在她触碰到颜寂皮肤的刹那,骨骼错位的清脆响声同时传来,她愣神的一秒足够钻心之痛迅猛冲上大脑皮层。她凄厉地叫喊起来,试图甩开忽然从侧面捏住自己腕骨的男人。四周的人被女人尖锐的嗓音吸引,纷纷朝这个方向张望,庄忖羽随手把袋子放到长椅上,紧接着钳住女人的手腕像拎垃圾一般把她扯出十几米远。女人带褶的眼角溢出泪,庄忖羽嫌恶至极,扔开她的腕子厉声道:“滚。”女人吓得打了个寒颤,扶着自己脱臼的手腕发了疯地哭嚎,嘴里念念有词,一遍一遍粗声骂着“白眼狼”。围观群众被她的情绪感染,有人试图打抱不平,可一对上庄忖羽的眼神,到嘴边的字一个也说不出来。含情时比花瓣要柔软的眼,结成冰比匕首要锋利。庄忖羽转身想回到颜寂身边,女人却不知死活,看准了有人围观,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大喊:“各位好心人评评理,亲弟弟急病复发需要骨髓移植,他们明明有合适的配型却不肯捐,这不是看着亲弟弟去死吗!有没有良心!”人群骚动。医院里的病人最看不得见死不救,管窥蠡测促使他们义愤填膺,意欲进行道德绑架,可惜这样的苗头在庄忖羽面前没可能弄出名堂来。他本就怒火中烧,要不是认出那是颜寂的母亲,他可能已经摁着那颗头往湖水里浸。他屏蔽周围的窃窃私语,深呼吸了一次,转身拧住女人那只完好的手。女人的身高将将到他的胸口,惊恐地抬头望向他,拼命挣扎,可他甚至不愿施舍丁点视线。随着他五指不紧不慢地加压,女人更加歇斯底里地挣扎,情急之下连声高喊颜寂的名字。“忖羽。”身后传来颜寂的一声唤,庄忖羽像终于等到这声提示,放弃废掉女人两只手的念头,转而把女人半拎到方便自己说话的位置。“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二,尽管闹,赌一赌你能在我这里撑多久。”他启唇,像毒蛇进攻前吐信,狠意藏在压抑的气息中,“别看颜寂,我是得听他的,但你总有被我单独逮着的时候,到那时就不是一只手腕那么简单了。”他说完再也不理会女人,牵起颜寂就走,顾虑到颜寂身体还难受,他走得并不快,可女人已经被他吓破了胆,没敢再追上来。一路回到病房所在楼层,庄忖羽让颜寂坐到走廊尽头靠窗的椅子上。他把半合的窗完全推开,去护士站拿了一堆药品过来。颜寂原本有些消沉,没什么开口的意愿,可在看到那一堆没必要的消毒消炎外用药以后实在无奈,碰了碰庄忖羽忙碌的手指,“没必要。”庄忖羽皱眉,“我貌美如花的媳妇儿脸上都出血了,实在太有必要了好吗。”颜寂叹息,“说什么呢。”庄忖羽“哼”了声,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抱怨:“有点后悔拧她手了,我应该在她脸上刮一百道伤,刮得她吱哇乱叫跳湖自尽才好。”颜寂抬眸,见庄忖羽努力眉飞色舞的样子,低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