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忖羽抿了抿唇角,仔细给他贴上创可贴,收好药品坐到他身边,托着小冰袋轻轻贴到他脸上。颜寂闭了闭眼,手指被庄忖羽拢入掌心。“现在能和我说说吗?”颜寂稍顿住,缓缓道:“颜念骨髓瘤复发了。”“她又找你要骨髓?她怎么找到你的?”庄忖羽想起颜寂曾说起自己对于原生家庭唯一的意义,心脏一阵难言的酸涩,转动掌心扣住颜寂的五指。颜寂看向他,简单陈述事情的经过。原来颜念骨髓瘤复发后入院已有近半个月了,颜寂的母亲陈莲曾尝试电话联系军区,打去却是空号,一筹莫展之际,陈莲偶然看到了到大门口拿餐食的庄忖羽,随后一路跟到人工湖,质问颜寂为什么故意不接电话,又自顾自引申到颜寂不管颜念死活,舍不得捐骨髓,这才有了庄忖羽看到的那一幕。颜寂甚至还没表态,就被扣上白眼狼的帽子,生生受了一巴掌。庄忖羽急切道:“可是号码变动你明明给他们发过短信,凭什么冤枉你!”“嗯。”颜寂只是淡淡应了声。可他们从不在乎来自他的讯息,错过也是偶然中的必然罢了,颜寂没说出的这后半句,庄忖羽却慢慢体味出来。他握紧颜寂,压抑到字字含恨,“怎么能这样对你,我我不甘心。”颜寂被庄忖羽搂住,庄忖羽气得浑身都在轻颤,他曲指触碰庄忖羽的指缝,在他怀里沉默了很久很久。庄忖羽粗声粗气地问:“让我去教训他们,好不好?”颜寂缓缓释出一口气,对他摇摇头。“那一巴掌,打就打了。”颜寂双手环着庄忖羽,松松搭在他的后腰上。他来回呼吸几次,尽量平静道,“骨髓我不会捐,他们恨我也是应该的。”庄忖羽心里绷着的弦松了些,抚摸着颜寂的后背说:“我还担心你为这些人渣纠结,实在不值得。”“当初骨髓移植,我经历过两次呼吸窘迫。”颜寂和庄忖羽对视,牵着庄忖羽的手放上自己温热的腹部,语气坚定,“我不能拿孩子冒险。”庄忖羽眼瞳微颤,泪腺几近决堤,“颜寂”“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担心我。”说话间,颜寂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仿佛那些在长久沉默中滋长出来的脆弱只是庄忖羽的臆想,颜寂还是那个颜寂,永远不会委屈,不会挫败,也不会难过。可远远不是这样,庄忖羽太过清楚。若不是因为缺失太多,颜寂也不会成长为今天的模样,内心始终向往来自原生家庭的爱,当这一点孱弱的希冀被一次又一次消磨,就只能表现得若无其事,以抵挡更深的伤害。可惜颜寂的本心又偏偏太温善,如今为了孩子弃颜念于不顾,让他如何能安心。庄忖羽心中惴惴,当下却也只能顺从颜寂的态度。他如常地和颜寂一块儿陪罗芩吃了一顿和和美美的晚餐,队里暂无要事,颜寂饭后致电基地和方锐暂时交接了一些工作,打算次日和庄忖羽一同陪罗芩出门散散心。颜寂的表现没有任何端倪,可庄忖羽始终担心他的状态,夜里一直保持着清醒。凌晨三点,颜寂轻声起床出了房门,庄忖羽等了几分钟,直奔相应的科室楼层。颜寂果然在那一层住院病房外驻足,面对一扇紧关着的门默默站着。他守了多久,庄忖羽就在远处看了他多久。凌晨的空气最是冰凉,庄忖羽搓搓发冷的指尖,焦虑地看了眼前台挂着的时钟,已经足足过去四十分钟。期间里面的人起夜开灯,探视窗里透出的光将颜寂的面容映亮,颜寂有些无措地垂下头,挪身站到门边。庄忖羽不自觉攥紧了拳头。颜寂如松若竹,面对一切人和事都从容冷静,不卑不亢,何时向谁这般狼狈地低过头。他放在心尖护着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在病房微弱的灯光下找不到容身之处。他咬牙偏开脸,心中有了决定。次日,庄忖羽和颜寂带着护工,推着轮椅陪罗芩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走走停停,罗芩心情很好,被暖阳一晒,脸色也红润不少,连带着庄荣也多了些笑模样。一直到回了病房,罗芩已经感到疲惫,还拉着颜寂不放,催着庄忖羽去张罗午餐,生怕饿着颜寂,庄忖羽连连点头说着好,顺势借口出了一趟病房。几分钟后,他径直推开颜念所在病房的门,彼时陈莲正在给病床上昏睡的人削梨,见到他脸色大变,险些拿不稳水果刀。庄忖羽厌恶地皱了皱眉,语气泛寒,“倒是还有力气削水果,看来手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