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七年,十月七日。
在经过三天多的紧张施工后,塔尔塔里亚军队在维斯瓦河上,搭建起了七座浮桥。
这些浮桥看上去非常坚固,也非常宽敞。塔尔塔里亚军完全没有偷工减料。它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施工,并且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在数量上,比威廉一开始预想的三到四座多了一倍。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撒里达汗对于这场战争的态度。
在浮桥建成之后,威廉又注意到,塔尔塔里亚军开始削减他们的滩头炮群。大量的轻步兵炮被推开。对方似乎是想要将这些火炮顺着浮桥,运输到对岸,参与接下来的要塞攻防战中。
“火炮,浮桥,再之后是数量庞大的,装备冷兵器的炮灰部队。撒里达汗已经将攻坚的要素全部集中起来了。只是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威廉这样呢喃着。然后再次离开了城头。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在观察一会儿对方的阵地之后,就回去自己的房间休息。这样的日程安排已经成了威廉的日常。
不过,理所当然的,这样相对平淡的日常生活,将会在一天之后发生改变。
“开会,召集所有军官。去作战会议室。”在离开城头之后,威廉忽然对值星官说出了这样的话。
“——立刻,马上!”然后又这样补充。
于是,十五分钟后,要塞的作战会议室内,威廉,他所雇佣的佣兵指挥官,以及他嫡系的切尔克斯新军军官们齐聚一堂。分管要塞各处的军官们,有条不紊,又有些例行公事一样,向要塞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威廉介绍着现而今的情况。
“火炮已经全部调试完毕。炮弹,火药也已经准备就绪。”
“防守各段护墙,炮台的新军与佣兵部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战时奖金与特殊津贴都已经发了下去。战前动员已经下达,同时,最后一波信使也离开了。”
“要塞的各个仓库都没有问题。使用窖藏方式,做好了防水和防火处理,完全不必要担心受到战火波及,或者是间谍破坏。”
“要塞内的物资充裕,无论粮食,军服布匹还是武器装备都足以支撑一年以上。”
“新军与佣兵部队都已做好战斗准备,指挥官,请您下令吧。”
军官们一个个的,将自己分管的工作汇报。在这之后,由小约翰作为代表,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在这之后,威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诸位,明天,明天开始的战争,将决定人类世界未来的命运。历史,会铭记这一刻。而参与这场战争。坚守这座要塞的人们。我,在座的各位,与我们麾下的士兵们,在这之后将被称为英雄。”
在沉声,用叙述一样的语气说完这段话之后,威廉站起了身:“除了执勤军官之外,全都去休息!明天,我要你们以最充沛的经历来面对这场战争!让那些有四肢蹄子的畜生见识一下,人类的厉害!”
随着威廉的话音落下,其余军官们也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以最大的音量发出了他们的怒吼声——在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后,驻守在要塞各处的,护墙上的,炮台内的,营房中的士兵们也都走了出来,抬起头,举起手中的火枪,长矛,剑与战斧,发出了应和的吼叫声。
河口要塞在一瞬间沸腾了——声音穿透云层,震跑了要塞周围的所有,一切除人之外的动物。同时,这怒吼声也理所当然的惊动了撒里达汗,与他麾下的塔尔塔里亚大军。
“父亲——”在黄金大帐中,撒里达汗的身旁,他最宠爱的小儿子赛利雷在听到这声音后,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而在另一侧,他最器重的长子忽必来,也停止了酗酒。将酒杯按在了案几上,同时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刀柄。
“没什么。”撒里达汗在稍稍出神之后,便恢复了正常。他看着自己紧张的,不安的两个儿子,这样安慰着回答:“只是一群无聊的人,在做一些无聊的事。没有影响,也不会有影响。并不需要做任何关注。”
“可是——”赛利雷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他对于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人类方面分明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们在可以涉水的浅滩修建要塞。在深水区部署炮舰。武装军队并雇佣士兵。想要攻破他们的防线简直千难万难。
而且,就算千辛万苦的攻破这道防线,塔尔塔里亚的军队,恐怕也再没有力气,向马佐维亚内陆前进一步了。连续几年的战争严重摧垮了塔尔塔里亚的经济。特别是在对外战争无法掠夺足够好处的情况下。
在赛利雷看来,战争实际上早就应该结束了。在攻陷了鲁塞尼亚与皮尔姆之后就该结束了。
就算要接着去进攻,也应该进攻更北方,更懦弱无能的诺夫哥罗德与霍尔姆嘉德。统一整个斯拉维世界之后,再进行打算。
而对于维斯瓦河防线的进攻,实在是无谋之举。这样鲁莽的进攻,除了白白浪费汗国的力量之外,更会暴漏汗国的虚弱——在这之前,汗国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击败了十几万的十字军,这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让人类谈论半人马而色变。
赛利雷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外交讹诈,用外交手段逼迫人类世界,让他们承认失败,并且缴纳贡赋才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为了避免人类出现侥幸心理,以及因此看轻他们。这个动作需要配合大军向维斯瓦河防线的缓慢推进。
然而这只是个恐吓手段。只应该是手段。而不应该真正向维斯瓦河进攻。因为一旦对维斯瓦河防线的进攻受挫,半人马对人类的心理优势将会严重受损。这绝对得不偿失。
“……父亲。”于是,赛利雷决定再次向撒里达汗进言。
无论如何,他想要撒里达汗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没有关系。”
然而,在赛利雷说话之前,撒里达汗便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只不过,是一群注定失败的失败者的临终哀鸣而已。毫无意义,也并不值得在意——忽必来,传令下去,命令诸军肃静。如有随意走动,喧哗,或者散布谣言……杀无赦!”
说到最后,撒里达汗的周身弥漫起一股浓重的杀意。这杀意浓郁得让赛利雷说不出话——
“是的,父汗。”在另一旁,可汗的长子看着自己兄弟那恐惧,懦弱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回应撒里达汗的命令的同时,心里面这样想着:
“父汗归根结底,是一个草原人,尽管披上了外衣,尽管做出了伪装。但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草原人。草原人就要按照草原人的规矩办事。这就是父亲给出的最终答案。所以,你输了,我的兄弟。父汗的宠爱是我的。未来的塔尔塔里亚大汗的位置,也是我的。”
在这之后,他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倒退着走出了几步,之后才转过身去,走出了营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