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吸,稳了稳心神,继而说道:“尔等可知这耕地一旦用来种树,十年二十年,再想恢复以往耕种的土壤肥力时极其艰难之事?”
“树木的根系甚至会改变土壤本身的结构,如果不能加以专业措施,想要恢复农垦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有学子低声道:“可、可我等并不知晓这些……”
“所以,不知道就可以乱写?”
庄良玉直接冷声反问:“上了春闱的考场,文章也能这样乱写?”
“你又不教给我们怎样写文章!我们如何知道对错?”
改稻为桑的文章便是这位学子写的,他本自诩是建言良策,谁知竟被批了个如此一无是处,脸面哪里还挂得住?
在座学子各个都是天之骄子,从前哪个不是被夫子哄着学习,何曾被人如此指摘过?
当即便反抗起来。
庄良玉笑了一声,在方寸台上踱步,手中折扇轻晃,每晃一下,底下的人就跟着心底颤一下。
此时已经是下课时间,教舍外想起别的学子交谈嬉闹的声音,立时屋里的气氛显得更加焦灼难熬。
在庄良玉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神里,这名勇于反抗的学子已经开始心里打鼓了,但仍旧硬着头皮说道:“你说我们乱写,你让整个国子监的学子来看看,看他们会不会同样是乱写!”
庄良玉笑了,整个国子监中,最缺乏实践经验的就只有这群春闱应届考生,一群小纨绔们有叶瞳龄带头,早就跟着下三学早早下地,眼下甚至都在自家院子里开始尝试种植和品种改良。
眼前这些人,个顶个都是家里的骄傲和希望,从小便是被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来培养,脾气也是个顶个的傲气与不服输。
庄良玉笑吟吟问道:“你想跟他们比什么?”
“就比比看各自设想究竟能不能如庄先生所言那般,落、地、推、行!”
话说到最后,俨然是咬牙切齿的状态。
庄良玉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发现外面闹得最开心的那群人赫然就是叶瞳龄跟他的小伙伴们,心里忍不住为这学子默哀片刻,属实是不会挑时候,碰上了一群懂行开窍的家伙。
“别的班中已经下课,你便去院子里看看,挑几个人带回来比比便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建空中楼阁,又是否是不知民生疾苦的井底之蛙。”
大约是为了壮胆,前呼后拥地跟了十来个人。
教室里只剩下三五个,其中有两个便是洛川郡主以及叶瞳龄那个大哥叶同曦。
庄良玉扯了一把椅子过来,笑吟吟地看着剩下的人:“几位不出去转转?”
洛川郡主一贯不给她面子,冷哼一声道:“浪费时间。”
叶同曦说:“曾在家中听四弟提及,也曾见识过一些下三学每日所做之事。到底是不是井底之蛙,总要碰壁才肯接受答案。”
其言下之意便是这群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注定是要撞个头破血流的。
很快,这群人就乌乌泱泱地涌了进来,拉着、拽着不明所以的其他学子,挤在教舍门口。
叶瞳龄满眼懵,还被人拽着后领,眨着眼问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庄良玉眉头微蹙,奚落道:“原来各位世家公子的礼节仪态竟是这般,属实长了些见识。”
话音落,叶瞳龄恢复自由,一边整理领口一边咳嗽。
见这群人稍稍冷静些,庄良玉说道:“上三学的子弟们有些问题要同诸位讨教。”
“诶?”
方才还在外面玩得开心的人愣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叶瞳龄胆子大一些,直接问道:“跟我们讨教什么?我们也不会什么啊?”
庄良玉没说话,从桌上拿起那两份文章,递到叶瞳龄等人面前,让他们仔细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