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天奉帝感叹一声,“还是爱妃深知朕心。”
虽然潘才人等新进宫的美人们年轻可人,但论起善解人意、心意相通上,还是远远无法与高贵妃相提并论。这种烦心之事,也只有说与高贵妃,聊以解忧了。
高贵妃虽然年近四旬,却依然婉转绰约如同妙龄少女,白皙柔嫩的面颊上鲜少有细细的纹路,她垂下眼睛,柔声道:“陛下膝下的公主,年过十七的,大多已然出嫁。宫中及笄的公主不多,臣妾的汉平、晋安,都已经及笄,陛下难道想让她们远嫁到、远嫁到……”
说着说着,高贵妃声音哽咽,美目垂泪,不断地用帕子擦拭着晶莹的泪水。
“爱妃,爱妃,哎呀……”天奉帝见到高贵妃垂泪,心中也软了,道,“朕怎么会将汉平、晋安嫁去犬戎呢?”
“除了咱们的汉平与晋安,爱妃觉得哪位公主前去和亲,最为合适?朕全听爱妃的。”
高贵妃的泪水这才缓缓止住,她声音轻柔,思索了半晌,道:“王婕妤育有孝真公主,虽然年幼了些,才到豆蔻之年,但若真到需要和亲之时,也未尝不可……”
“当年常乐公主和亲犬戎之时,不也是十三岁的年纪吗?”
听到这个名字,天奉帝的表情突然微微一僵。
宫中陷入了一片奇异的沉默。
半晌后,天奉帝缓缓起身,道:“这件事,容朕……再斟酌斟酌。”
说罢,天奉帝一反常态地披了外衣,没有留宿在华康宫,而是从榻上下来,迈着步子向华康宫外走去。
“陛下?陛下!”
高贵妃惊愕交加,忙不迭地唤着天奉帝,天奉帝却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向养心殿的方向离开了。
这一晚上,注定没法平静。
天奉帝听到“常乐公主”的名字,巨大的心虚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下意识想要躲开这个名字,却偏偏不断有人在他面前,仿佛是约好了似的,让这个名字反复萦绕在他耳边。
“陛下——”一声悲切的哭泣声将天奉帝拦在了御花园中央。
一位穿戴素雅、面容秀丽的妃嫔快步上前,双膝跪地,拉住了天奉帝的袖子。
天奉帝低头一看,刚说起人家,人家转眼就到了眼前。
面前这个女人,正是方才高贵妃提到的,孝真公主的生母——王婕妤。
天奉帝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做什么?和亲之事,还未有定论。孝真年纪还小,朕也未必让她远嫁犬戎。”
听到天奉帝这一番有些含糊的话,王婕妤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天奉帝说孝真公主“年纪尚小”,又说“未必让她远嫁”,也就是说,在她到来之前,天奉帝是真的在考虑用她的孝真远嫁和亲了!
如今宫中,除了高贵妃膝下的汉平公主、晋安公主,就数她的女儿孝真公主满了十三岁。其他公主,不是年龄稍大,已经定婚或出嫁,就是还不满十二,到不了成亲的年纪。
若说年纪最合适的,自然是高贵妃的汉平公主,汉平公主如今年满十六,正是待嫁的年纪。因为天奉帝与高贵妃的宠爱,才在宫中多留了几年,留到现在,成了最适合和亲的公主。
但也正是这份宠爱,让王婕妤十分清楚地知道,以高贵妃的恩宠,必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汉平公主远嫁北方!
那可是犬戎,大孟世世代代的仇敌。养在宫中、金尊玉贵的公主,嫁到千里之外的番邦,能有什么样的下场?
当年的常乐公主,难道不是很清楚吗?
王婕妤眼中的泪水骤然涌了出来,她再也顾不得颜面,也顾不得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御花园之中。她向前膝行两步,猛地抱住了天奉帝的大腿,抑制不住地哭泣道:
“陛下!您真的、真的要将孝真嫁去犬戎?她才十三岁啊!”
“陛下难道忘了,当年常乐公主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