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和林夜的记忆从昏暗无光的过去里找出来,然后和过去彻底说再见。宝马很稳,江逢想着想着,不小心靠着车窗睡着。光头注意到,将车内的空调开高了些,没再下高速,直接顺着导航往目的地开。他还有好多话想问江逢。他来工作室的时间早,碰上工作室里的小姑娘出来买奶茶。他们就聊了几嘴,小姑娘知道他是江逢的朋友,没防备地问他知不知道江逢的男朋友叫林夜。他说知道。小姑娘很惊讶,说他的反应居然那么平淡。那可林夜啊,林家太子爷。他很懵,林家太子爷离他的生活太远,纵然小姑娘的语气充满敬畏,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直到小姑娘翻出百度百科上对林夜的介绍,直接把屏幕怼到他面前。光头才知道,林夜是多牛逼的一个人。他很好奇,江逢让他找的林家人,是不是就是林夜。如果是林夜,那江逢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已经脑补了一部豪门大戏了。版本有娇夫带球跑,霸总狠狠爱,竹马强制宠,校霸的地下情男友……光是想想就很刺激。光头心想,等会儿趁着江逢刚睡醒还迷糊着的时候,努努力说不准能套出几句豪门秘辛。他没能等到机会。江逢醒来得很早,在蒸笼似的温度里,伸手将空调关了,冷冷评价道:“傻逼。”光头委屈巴巴:“我这不是怕你冷嘛。”“呵。”光头转头飞快一瞥,默默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瞧瞧他江哥,脑门都被热红了。到了目的地,光头连句话都没说,就被江逢一脚踹开了。他苦着脸,输入江逢报出的新地址,任劳任怨重新踩下油门,飞奔而去。江逢以为自己早已不记得这条路怎么走。高中毕业满十八岁,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从此再没回来过。时间变换,四季轮转。别墅区早已不复当年的繁荣热闹。初中那段时间,他每次走在路上,都觉得孤独好像是一种罪。甜蜜的情侣,幸福的一家三口,结伴而行的学生……永远只有他是一个人。而现在……南城入冬,路边的树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枝丫上偶尔会站着几只停下来歇脚的小鸟。小区的绿化做得很糟糕,枯死的植物和垃圾混着污泥搅在一起,毫无设计和美感可言。半数的别墅大敞着门,院中杂草丛生。江逢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只遇见几个零星的老人。?爸爸和妈妈,江逢和林夜这一片很早就被划到了拆迁区,上面本来安排了工程队,准备在前几年的年初动工。大部分人都搬走了,等着领巨额拆迁款。只是后来项目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问题,工期一拖再拖。别墅在江广德名下,江广德以为万无一失,在那年春季的最后一天,贷款投资了一个巨大项目。可惜后来项目失败,拆迁款又没拿到手,公司多了一大块资金空缺。江广德还不上钱,动了不少歪脑筋。已经存在的漏洞和新冒出的漏洞,不是一两只手可以堵住的。就算江逢不暗中推那么一把,江广德最迟也会在明年被查。他只是,报了江广德多年以来的恩情。他找风水大师看过,监狱风水好,和江广德八字相配,比起养老院,更适合作为养老地。顺着曾经走过几百几千遍的小路,江逢站在了别墅门口。铁门生满了锈,上面挂着一把可有可无、一拽就能掉的锁。他搬走那年,江广德问着他要了几百万,说是当成借住在别墅的住宿费。江广德说,这栋别墅江家不会再有人来住,这笔钱相当于是念着旧情,将别墅低价卖给他。可是江逢刚买了房子,存款空空如也,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还是卫景和偷偷想了办法,趁着他爸喝了酒,骗他爸签了一张支票,然后把钱取给江逢。卫景和的腿差点儿被打断。江逢去医院照顾了卫景和一个月。他拼命画稿,什么稿子钱多接什么,大半个月不沾床都是常事,拼拼凑凑了快两年才把这笔钱还上。还好林夜娶他娶得晚,不然他就得带着巨额负债和林夜领证了。江逢抬手揉了揉额心。果然,一靠近这里,他总是会乱七八糟想很多东西。江逢没怎么用力,铁门就被他推开了。别墅确实很久都没人住过,密码锁早就没电罢工。江逢找了块石头,将客厅的落地窗砸开,踏着玻璃碎片走进去。家具都暴露在空气中,堆满了灰尘。江逢弄出来的动静很大,沉寂了多年的灰尘活跃起来,漂浮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