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去的记忆中醒过神来,谢昱感觉好一阵的恍惚。
他早已记不得那个活动部长的长相了。
甚至于在他的记忆力,女孩们就如同背景板一样模糊非常,唯有那个被她们围在中间以及坐在他对面吃饭时说着“你不一样”席钧奕还是那么清晰,就好像他一直以来都被自己用摄像头对着一样。至今谢昱都还能记得他说自己“比较烦”时语气里细微的调侃,而在那个“你不一样”里,承载的其实是两颗早就一点一点靠近的心,他们一个低垂眼睫掩去情绪,一个按捺住心里的小小窃喜装作若无其事,都在粉饰太平,殊不知一切早就埋下了伏笔,他们注定日后会纠缠在一起,不可分离。
过呼吸
一周后周之谨才给席钧奕又安排了一次催眠治疗。
这一次周之谨并没有提问席钧奕过去的事,而是问他对谢昱的印象。
深度催眠状态下的席钧奕诚实至极:
“谢昱很讨厌,他的那双眼睛长得太好看了,勾人得很。”
比起前一次平静到无波无痕的语气,这一次席钧奕的语气生动得多。
谢昱在外面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珀森教授:“为什么同样是深层催眠,也会有语气上的改变?”
珀森教授对此也有些困惑,他试着分析这种情况:“在弗洛伊德的论述中,‘本我’占据了无意识的大部分,是人格中最原始、最难接近的部分。‘本我’不懂价值判断,也不考虑外界情况,只依快乐原则追求直接的满足,这就意味着,不快乐的事,‘本我’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表达,反之则不然,我认为,席先生的情况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自席钧奕消失一年回来后,这还是谢昱首次感觉到心情的安定,只因为珀森教授的这句话。
只要他还能让钧奕感到快乐,那么他做什么就都是值得的。
他甚至觉得得知这一点,似乎就已经足够能治愈自己所有心理上的问题和不安了。
他隐约间觉得周之谨这次催眠治疗可能不单单是为了钧奕,还为了自己——让他能更坚定,更勇往直前,不被任何困难和挫折所打倒。
“谢昱很烦人,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像这样烦过我,他比我的妈妈还爱管着我,当然,我妈妈管着我的时候并不多。”
“谢昱像是太阳,耀眼到有些刺眼,却让人很想靠近。”
“谢昱笑起来好看极了,不过我讨厌他对别人笑,他工作的时候特别招人,他创造的世界充满魅力,让我总是很想住进他的心里。”
“谢昱是个很好的男朋友,他照顾着我的一切,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整日想着我,想着怎么对我好。”
“我好爱谢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充实了我贫乏的人生。”
“谢昱做我的男朋友是一件对他而言非常不公平的事,他值得更好的人去好好爱他,而不应该是破碎不堪的我。”
“但我还是沉溺在他给我的爱里,不能自拔。”
“我喜欢谢昱给我讲他的点子的时候那种神采飞扬的表情,像是一片谁都抓不住的云,在天空中自在翱翔。”
“我喜欢他看见我的作品时的灵光闪现,我也喜欢我们工作时配合的默契。”
“我喜欢看他在厨房里忙碌,这会让我感觉我被他爱着。”
席钧奕说到这里,语气中的情绪逐渐趋于平缓。
“可是谢昱太耀眼了,他或许能照亮我一时,却不能照亮我一世,因为他不属于我的世界,我这里太黑了,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走到我身边,可是他很累,我舍不得看他那样累,我那么爱他的笑容,而那样温暖的笑容也快被我消磨掉了,他应该是我永远的光,不该被我熄灭。”
“我发现我越挣扎就好像被困得越深,我不能将他也拖进来,那会害了他。”
“我那么爱他,他是我的宝贝,我愿做他永远的仰望者,也不要他因为我而伤心难过。”
“他离开了我,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光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刚才的一切仿佛都落下了帷幕,谢昱几乎能感觉席钧奕整个人都好似沉入进了黑暗深处一样。
谢昱被这句话狠狠揪住了心脏,然而他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他注意到周之谨给席钧奕上了氧气面罩,与此同时,病房里的一台机器开始疯狂鸣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