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头有厨房呀!”小丁讲。
果然还是怕甘小栗用一粒花生米就毒死简旌。
甘小栗拿着报纸和汽水,拖着沉甸甸的步伐回到楼上,他看一眼瓶中鲜艳可爱的甜味液体,自暴自弃地想,该享受还是得享受。
目光移到报纸上,他看到阿甲的事藉由记者的手写成了方块字登了出来,大致意思是:兹有某富商家家丁一名,因犯错受到惩罚,心中大有不服,于是偷偷逃出主人家里,潜入一名独居女子江某的家,偷窃未果,却将江某残忍杀害,最后在追捕过程中失足坠海而亡。
看到这里甘小栗胃里一阵抽搐,把已经喝进去的汽水吐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致人死地的感觉,和在周宗主别苑杀死东乡那时候的体验完全不同。东乡的死,是一场来不及思索的强袭,为了救出小蔡姐他们完全有理由正当化自己的杀人行为,可阿甲的死,是源于他本人的计划,和计划外的“一点点”偏差,原本已经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了,现在又在报纸上看到强行将阿甲污名化的新闻,一向心思敏感的他更加无法摘掉脖子上无形的枷锁了。
甘小栗滑落至地面,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黏腻,就像海水淹死阿甲一样足以让他窒息。
同样身处在黏腻空气里的还有自首后一直被关在拘留室的肖海。
槟榔屿不是战场,不是杀了人也无所谓的地方,肖海听了张老师的忠告,选择直面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尽管如此,他并没有真的觉悟,而是仍然沉浸在蔡咏诗死亡的痛苦中。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在拘留室的第几天了,周围安静得就像盘古尚未开天辟地,他坐在牢笼中,身旁是刚刚好像有使用过的便桶,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板上放着一盆饭,看不出是怎样的糟粕食物,不过反正对于肖海来说,鼻子和舌头一样,这些不重要的感观全部都失灵了。不过就算是他这样的顿感,也被铁门开关的身影惊扰到,遁声望去进来一个人,逆着光看不分明,只觉得单凭走路姿势就绝对不是坎贝尔手下的英国宪警。
来者矮胖身材,圆肩膀,走路的时候肩膀似乎支撑不住头颅的分量以至于脖子拼命朝前伸,黑暗中这个人径直朝着肖海的方向走了过来,看来是专门找他的。
“好久不见了,大侦探,看来你经历了很多事嘛!”
“这位是……”肖海含含糊糊地问,坐着一动不动,只把眼珠子转向来者好好看了看,这才终于认出来,“原来是丧门坚,好久不见。”
丧门坚的南瓜脸愣了几秒,笑着说:“好像最近几年大家都是管我叫’坚爷’,很难得听到’丧门坚’这三个字了。”
肖海木然地问:“有什么事?”
“福老弟,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子?年轻人不应该意气风发吗?”
福老弟?喔,他大概把“福尔摩斯·肖”这个玩笑当成真的了吧,肖海纠正到:“坚爷一定是记错了,我姓肖,肖海。”
“啊哈这种事情都不重要,我说老弟,之前帮我理清了杀我兄弟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没想到你沦落到这步田地,有困难的话你完全可以来找我呀!我那堂口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坚爷,我和你,属于两条道上的人。”肖海依然没有表情,和丧门坚说了几句话之后已经将脸转到一边,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我听说你是自首来的,该不会真的想上法庭吧?我虽然不懂法,但是我也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英国人都开始撤侨,人都跑了,谁给你开庭?你只不过是在宪警的拘留室里有一天呆一天,哪天他们不给你送饭了,就说明连宪警也跑路了。你说你是在这儿干嘛?”
“自我反省。”
丧门坚居然和颜悦色地笑得像尊佛像:“你杀了个作恶多端的日本人,我很高兴,也算多一条命祭拜我死去的小兄弟。但是我看你在这里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子颓废,我也很心痛啊。”
“从坚爷嘴里说出’作恶多端’这四个字听起来怪怪的。”
丧门坚不理睬肖海的讥讽,继续说:“那个女人的事我也听说了,是龙宫的红牌,外面都说是周老七的女人,我是不信的,她和你相好倒是说明你俩相互眼光都不错。周老七那个人,一年一年的活得是越发不像个人了,一点做人的感情都没有,很难有个女人什么的。不管是谁对他有好处,他都能利用,要是说得了他亲爹的脑袋能发财,他绝对二话不说就去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