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隋琛被方嫌雪脸上的悲哀给触动到了,心虚地松了手。他刚刚的话的确是冲动不过脑,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总不能收回来。
他眼神闪烁,平复了下呼吸,把方嫌雪往旁边一推,讷讷道:“让开,我要回去了。”
他只是轻轻拨弄了一下,并没用什么力,方嫌雪的身体却撞向门框,发出响声。
叶隋琛愣了一下,本想道个歉,又被自己咽下去,硬着头皮出门。
走了几步,便听见方嫌雪在身后说:“我今晚要回国了,等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完,我还会来找你。”
叶隋琛没回头:“别再来找我了,我们没什么可见的。”
方嫌雪望着叶隋琛的背影很久,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才缓缓转身对岳洲和邹沐阳道:“琛哥就拜托二位了。我这次过来时间有限,那边工地上催得紧,得回去。”
“理解。”岳洲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嫌雪,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说你对不起阿琛?”
“说来话长。岳哥和沐阳也不用在琛哥面前替我说好话,是我咎由自取。”
岳洲见他不愿明说,也知道他是替自己着想,不想让自己和阳阳夹在中间难做人,也只好道:“没事,我们会尽力调解的。”
叶隋琛挺直腰板走了很远,却忽然肩膀一垮,浑身乏力。他头痛欲裂,扶着膝盖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神来。
要走出这一步是艰难的,等于是把他向往和好奇的东西和自己隔开,从此以后他不必再去找寻过去,一门心思过好当下就好。
只是还有很多谜团没来得及解开,他就要和它们告别了。
他并不后悔,要守住些什么,总要抛弃掉另外的一些东西。
尽管他想守住的,也并不那么称心如意,但总好过采了芝麻丢了西瓜。万一过往是狰狞不堪的,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远处天空传来隐约雷鸣,春雷过后,蛰伏在泥土里的无限生机,就要全部苏醒了。
费城大雨,旧金山也不太平。受到温带气旋的影响,飓风袭击加州,暴雨阵风攻势凶猛,飞机都延误了。
花园别墅里,帮佣门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歇下了,紧闭着门窗,把风雨阻隔在外。
只有一间房的灯是亮着的,那就是傅铎的房间。
玻璃洋酒的瓶子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夏闻殊推门进去,脚尖踢到一瓶滚到门边的空酒瓶。他弯腰把酒瓶收拾着摆放到人踩不到的地方,想着走的时候把它们带出去。
傅铎趴在书桌上,桌上的东西一片狼藉,猜想就是他刚发过脾气,把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夏闻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温柔地拍他的背,在他耳边道:“傅铎,起来了,到床上去睡。”
傅铎没动,像是睡着了,又像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他,就那样伏在桌前喘气。他的额头布着豆大的汗珠,眉头紧皱,神情十分烦躁。
夏闻殊一看他这种折磨自己的样子就心疼,伸手去替他擦汗,傅铎却陡然睁眼,坐起来狠狠捉住夏闻殊的手反掰过去,扯得夏闻殊疼得声音都变了:“傅铎,好痛,你放开我。”
傅铎用力把夏闻殊的手丢开,夏闻殊失去重心哐地一声撞向后面的书柜,玻璃板剧烈地耸动,发出脆响。
“站都站不稳,还是不是男人?别把玻璃给我弄碎了,你赔不起。”傅铎看都不看一眼。
夏闻殊扶着书柜边缘站稳,仔细地查看了下玻璃,用袖子擦了擦他方才蹭上的指纹,低声道:“不会弄碎的。”
傅铎喝多了,难受地揉眉心。叶隋琛还没有回来,回来的两个保镖说他跑了,现在在费城。
去费城会遇到谁?岳洲和邹沐阳好像在费城。会不会告诉他之前的事?
那两人不清楚花瓶和遗产的内幕,不用担心叶隋琛会知道,他唯一担心的是方嫌雪。
方嫌雪回国之前,绝不可以和叶隋琛死灰复燃!
这也是他为什么大半夜在家里喝闷酒的原因,他尽力维持了两年的平静生活,不能就这样被人打碎。他马上就可以得到叶隋琛,马上就可以把曾经将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和事,统统践踏在自己的脚底。他怎么可能任其功亏一篑?
思及此,面前规劝他的夏闻殊愈发显得面目可憎。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放走叶隋琛一次,叶隋琛怎么会食髓知味地接二连三想要逃离?
外面呼啸的风雨声给傅铎一种末世来临的感觉,他甚至都怀疑,叶隋琛会不会趁这个暴雨夜和方嫌雪一起跑了,再也不回来。
他想出门去找叶隋琛,可偏生夏闻殊是个赶不走的,死活要往他眼前贴。
方才夏闻殊被他推了那么重一下,仍然没有气馁,重新走到他身边准备架他的胳膊:“傅铎,别想了,去床上休息吧。叶隋琛会回来的,我明天一定把他找到带回来。”
傅铎再次把他推开,用了更大的力气,酒精上头,他控制不住地大声道:“你会找他回来?你不是巴不得他走丢吗?”
夏闻殊被掀翻在地毯上,轻声道:“我是想他走,但是如果你不想让他走,我也会帮你把他找回来。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傅铎拄着手杖站起身,拿手杖的底端指着夏闻殊,尖锐道:“陪着我?你没资格。”
夏闻殊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抖得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