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橘黄余晖洒满大地,玫红染云端,琉璃瓦镀金光的傍晚时分,几只灰扑扑麻雀正扭着头看着朱红宫墙下,那一辆接着一辆的奢华马车。
今夜换了一身水色竹纹广袖长袍,头戴青玉云纹簪的林拂衣正准备伸手接人下马车时,原以为下来的会是那位同时葑有着几分相似之人,可未曾想到,下来的人会是那正主,连带着他浅色的瞳孔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愠怒,遂很快掩下。
“怎么是你!”
“怎的不是我,我现在可是这楚国前送来和亲的昌平公主。”斜睨了他一眼的时葑将手收回,继而神情冷漠的往前走去。
“我不是说过了吗,此事我自有定夺,为何你还要来。”林拂衣见她朝前走去时,忙不放心的紧随其后,清隽的面皮子下,满是那暴风雨欲来之景。
他的一句话还未完整的说出口,反倒是先一步被她给打断,“你是你,我是我。”
“何况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从不需要其他人的施舍。”只因她从不相信天底下会有白吃的午餐,更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当年的母后,莲香,哪一个不是只教她,若是想要有所得,必须得要有所付出。
久了,连她也养成了这等根深蒂固的想法,甚至她自始至终明白了一句话,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暗中都标着价格。
今夜的宴席是设在御花园中,除了她外,还有不少盛妆打扮前来的高门贵女,就连这后宫中最近颇为得宠的妃子也抱着自己新得来的龙子前来耀武扬威,此举不知是作何。
“碧莲见过言帝,愿言帝千秋圣寿,万寿无疆,寿与天齐,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今夜着了一身累珠叠纱粉霞茜裙,梳着飞仙髻,鬓边簪粉玉牡丹流苏簪的时葑回想起之前见的礼,随行了个大抵能看得过去的礼。
“昌平公主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谁知在她话刚落时,原先端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先一步起身,将人扶起身来,也是在同楚国来使说:‘朕很满意昌平公主。’唯那双如鹰鹫似的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在她的脖子相连处扫了好几眼,似要从中看出少许破绽来。
毕竟这等人|皮面具即便做得在精细,在如何巧夺天工,在脖子和耳畔处总会有那么一条相连的线,只待人轻轻一扯,便现出原形。
“多谢陛下夸奖。”时葑就着他伸过来的手,眼眸娇羞的将其放了上去,更是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而不惧。
何况她今日脸上带的可非是那等人|皮面具,而是一种涂之可以易容的草药。
站在席间的林拂衣冷眼扫视他们相握的那只手上时,原先握在手中的白瓷薄胎酒杯因着承受不了过大的力度,故而碎成了齑粉。
等眼梢间含着一抹春日艳靡之色的时葑重新落座后,林拂衣方才强压着那滔天的醋意凑了过来,冷着声道:“公主此番前来,可莫要忘了正事。”
“岂会。”时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即便她不刻意去看,都知道暗中有几道浓稠恶心的视线紧盯着她不放。
“反倒是林大人整日凑得离本公主那么近,难免被其他有些人瞧见了,说你林大人对本公主心怀不轨。”时葑眼眸半挑,带着丝丝寒意。
“何来的图谋不轨,你我二人早已暗度陈仓不知几何了。”刻意压低了几分嗓音的林拂衣轻笑出声,见她用着他先前用过的酒杯时,眼眸忽地暗了几分。
“啧。”
“若是酒量不好,可得少饮些,免得夜间又头疼。”林拂衣见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倒,不免有些头疼了起来,偏生现在在这多人关注的宴席之上,他又不能同在府中将人杯中酒伸手夺过。
“你难不成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个一杯倒的性子不成。”翻了个白眼的时葑并未理会男人半分,反倒是自己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只是她忘了,这酒非是她之前爱饮的花酒或是果子酒,反倒是那等喝起来虽甘甜,可是却后劲十足的酒。
连带着她才几杯下肚,这脸颊上已然浮现出了几抹嫣红,亦连看人的时候,都出现了好几道重影。
林拂衣见她还要喝后,正想要伸手阻止她时,反倒是另一人先一步出了声。
“公主若是不胜酒力,不若今日留宿在宫中便好。”而时渊透露出来的意思,显然是打算将人给纳进后宫中了。
“言帝。”眼眸暗沉下来的林拂衣见到来人时,遂停下了欲打算扶人的动作。
“表哥,许久未见可别来无恙。”时渊只是扫了他一眼,便马上将全部心神放在了这醉酒后更显媚态的美人身上。
特别是,只要他稍一靠近些,这美人总会给他一种既像是那林美人,又像是前段时间在大火中死去之人的熟悉感。
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林拂衣微蹙着眉,显然不愿同他多说些什么,唯用那掩于宽大袖袍下的手趁机捏了那醉酒之人好几下,意图要唤醒她的清醒一样。
“公主既是醉了,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免得这夜间更深露重的,难免染了风寒。”时渊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后,倏然轻笑出声。
“你们几位还不带公主前去早已收拾好的重华殿入住。”
“表哥当初是不是也喜欢过我的哥哥,时葑。”时渊在转身时,突然间来了那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