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指的是什么?”他之前沉默安静得都不像自己了的挚友,微微扬了扬眉毛,毫不客气地出声回应道,“如果你指的是你隐瞒的那件事的话,之后再跟你算账。”
先不讲这个啊。
夏油杰为五条悟透露出的意思愣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
“可是时间不多啦。不过剩下的都是留给你的,所以没关系。”夏油杰闭了闭眼睛,微微抬起下巴,像是考虑了一瞬间什么,才睁开眼眸,看着白发的友人,温和地说道,“悟还想要问什么呢?”
“杰。”五条悟念着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笃定和自信,湛蓝的眼眸笔直地看向自己唯一的挚友,“你原本是想要实现的吧,那个方案。”
他一语惊起千层浪,周围众人皆是愕然不已。
夏油杰脸上浅淡的笑意也随之隐没无踪。
他如同顽石般静默地看着五条悟,却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于是五条悟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他并不理会任何人的反应,也并不解释,只是像是阐述着眼中看见的、世界的本源与真理一样,睁着那双能够看透世界所有奥秘的六眼,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单纯地表达出自己的疑问,唯一掩藏在语气下的那一点自负,也是对于自己对友人的了解的自负:
“杰,你可不是会为了一点可能解决的问题而放弃的人。为什么选择了放弃?”
第64章永远唯一
为什么选择放弃了呢?
就算是已然有了预感,但夏油杰面对着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神。
不为别的。就因为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五条悟。
黑色长发的诅咒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深深地看进了那双苍蓝色的六眼之中。
涉谷事变开始以来……不,自从他重返世间、得知了既定的“命运”与世界的秘密后,夏油杰除开做梦的时刻,没有一刻不是殚精竭虑的。
要一鼓作气改变许多事情、颠覆羂索布置了千年的罗网,并非容易之事,很多细节上不容闪失。为了得到羂索那一瞬间的失神并且创造使用狱门疆将他封印的必要条件,夏油杰不知道做了多少预案、说出了多少个谎言,对着五条悟,对着羂索,也对着他自己。
那些谎言引导了事态的走向,使其变得顺利,成功迷惑了一心想要实现理想的羂索,却无法瞒过洞察世间的六眼,也暧昧了夏油杰真实的内心。
他对着羂索提出的那个方案,真的就只是他对九十九由基表态的那样,只是危言耸听吗?
“不愧是悟。”夏油杰静默了数秒,由衷地对着五条悟笑了起来,“对这些还是那么敏锐。确实,如果我愿意的话,就此改变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隐患很多,就算要牺牲自己。
那又如何?夏油杰会畏惧成为吸收全人类的恶意的容器吗?不,如果决定了要用那个方法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天元,用漩涡提取出不死术式印刻于己身。
被此世之恶污染灵魂又如何,性情会大变又如何。只要永远地失去意识,陷入永恒的沉睡……每当将咒灵操术解放到最大上限的灵基达到承受恶意的极限、从而崩毁的时候,来自天元的不死术式都能以不死的特性重构他的灵基、使他的身体信息再一次回到原状。那时候五感都完全被封闭的他,或许连灵基一点一点逐渐被恶意压垮的痛苦都感觉不到。
因为天元的结界范围等凭依条件而引发的缺点,真要认真地去想的话,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会有人为了找到这个的答案继续走下去。
他作为新世界之基,会沉睡在薨星宫里,曾经天元所在的地方。在集中改造一批又一批有术师资质的非术师时,才会醒来。
而他非常肯定,在一片黑暗里,会有人握住他的手。
那个人手心的温度会使他的灵魂在永恒的、漆黑的、充满无边恶意与污泥的沉眠中保持住那星点的自我。
而身为最强的他,一定会站在他的身前,守卫着以他为基石的这方世界。
咒术师能够融入人群里,那个人也可以体验常人的生活。不需要无止境地去祓除咒灵,不需要孤独地走在路上,看着自己培养和同行的伙伴们一个个先于他在这场无止境的马拉松里倒下。连天元都已经被他吞下,那个人不必再被命运的锁链束缚,他会变成名副其实的、没有任何弱点的最强,在夏油杰的灵魂注视的这世界里,再没有能够伤害到他的东西。
多么完美的新世界。
纵然是破后而立、百废待兴,但却也是理想的未来。
但在他深深地望进那片五条悟眼中的碧蓝色时,一切不切实际又如此真实的幻想就此破裂了。
白发男人站在战场上,周围环绕着许多伙伴和学生。
家入硝子、七海建人、虎杖悠仁、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乙骨忧太、狗卷棘……那么多的人,把他簇拥在中心,白发的青年站在其中,鹤立鸡群却如鱼得水。
这些人都很信赖他,也是值得依靠的、聪明又善良的同伴。
在他离开的十年里,五条悟从没有停下脚步。他白发的挚友大踏步地向前走,走出那个夏油杰感到苦涩的夏天,培养了好多学生,救下了好多人才,努力地在腐朽的高层烂橘子之下、以强大的实力为新一代的术师们撑起能够安心成长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