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多了,我并没有那番心思。”
“那是最好。可若是,我们家蘅儿对你,有了那心思呢?”吴氏想到今日自己女儿脸上洋溢着的光彩,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方面。
“那我便娶她。”
“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话。”
“君子一言如九鼎。”
一言九鼎,这样的话,若非天家,谁敢滥用?只怪是她那时大意,竟看错了这一遭,只是这一步错,从头错,便是步步错。
跟着陆立萱身后,总算是真正体会了市井平民们的真实生活,饥年无罪岁,朝中百官口中的繁华盛世背后,却都是这些不为人知的辛酸疾苦。尽管赋税一减再减,可由中央行至地方,边都是地方官员说了算了。如今看来,除了那皇城中繁华的盛世如同好梦,这天子脚下的百姓过的才是真实的日子。路上见有人采摘挖掘野果野菜为食,身为一国太子,他不知道该怀着怎么的愧疚来面对他们,面对他的子民。
有一衣衫褴褛之人,恰似刚刚挖到了宝贝,而遭到了几个乞丐的哄抢。李显本有意去帮助那人,但看了眼身边的陆立萱,见她始终都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想,这还真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小姑娘。等到其中一人从先前那个乞丐手里抢到了那东西时,其他乞丐又围上去进行新一轮的抢夺。陆立萱见着实无趣,只好摆摆头朝前走了,李显快步跟上。
“你方才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没有去仗义相助?呵,我告诉你吧,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当你堕入困境,没有人能够帮你,你只有你自己。况且,泛滥的同情心,是只有那些不愁吃不愁穿的千金大小姐才有资格犯的毛病,我们这种为温饱奔波劳累的,没那闲工夫。”
“你总是喜欢把自己说得狠心又现实。”李显揉了揉眉头。
“没办法,我这样说自己,不过是不给别人说我的机会罢了。”
陆立萱无所谓的耸耸肩,忽而转身看向蹙眉凝思的李显,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五指。
“啊,对了,跟你玩了这么多天,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吧?我知道显子木不会是你的真名,你不肯告知真名自然是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也不在意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名。我可不是叫吴蘅,我姓陆,叫陆立萱,看见了吗?那边那一大片萱花,就是那个萱。”
顺着陆立萱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李显这才看到,对面山崖上流沙般的瀑布,溅出的水雾中那横跨整个山沟的虹桥下的大片白色绢花一样的大朵白色花簇。原来,这就是萱花。
“这花儿真是美,就是有点像假花,所以,萱花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布绢花。当年,我那便宜爹爹就是在这里把我娘亲偏上手的。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那便宜爹爹身份可显贵了,他可是当朝的陆相国。”
那日,她同他说了好些话,最后,她许是累坏了,伏在他肩上就睡着了。他们就坐在连片的萱花之中,听着一片山谷幽鸣,吹着清凉山风。其实这样也很好,他若不是一国的太子,就如同一个平凡人,农妇,山泉,有点田,这样的日子虽是平淡,倒也闲逸。不远处几声草动,他望着来人,不禁苦笑,他的身份从来都不准他做梦太久。他背着她送她送回家时,她应该是醒了的,不然也不会有湿热的液体流过他的脖颈。
“从前,我一直不信,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神灵。可每每我遭逢突变,总能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我知道,这不能归结于——运气,我陆立萱最缺少的就是运气。所以,我一直就在想,如果真的是有神灵的话,就带我走出这无边的黑暗吧,结果就遇见了你。”陆立萱顿住,垂着的双手渐渐搂紧李显的脖子,环绕成一个依偎眷恋的姿势。
“显子木,木子李,大晟王朝统治之下,除了中山王室,谁还敢用李姓?太子显,你会是那个神灵派来拯救我的人吗?”
李显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她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既然有求于他,就应该继续装作尚未识破他的身份,天真无知的等着他将她想要得到的一切送到她手中,而不是挑明了一切,由她开口问他要。这样的做法,的确不甚明智,但他却想要帮她实现她的愿望,他想做她的神明。
太子李显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惠帝上表,不知具体是什么内容,只知是涉及陆相国的。翌日,相国府迎来相国千金长女陆立萱,和其母吴氏,并擢封吴氏为相国夫人,与王氏平妻。
陆立萱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王氏的苍白脸色,还有那跪在娘亲面前向娘亲行礼的相国府一众家仆,以及那个一直被呵护在手心的相国府正牌千金,陆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