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老师分别以启太家长的身份与我的班主任老师的身份郑重向尖锥头的妈妈道了两次歉,那一脸的劳苦相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多加为难。
尖锥头一家退出战场后,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老师只要以我的班主任老师的身份与身为启太家长的自己相互道歉,再轻轻松松跨越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行了——
“…好痛!”忽然又是一个暴栗砸下,我捂着脑袋发出了痛呼。狱寺君冷眼旁观,在我看向他时直接扭过了脑袋。
“我看你是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是我这周作业布置得太少了吗?”佐藤老师说,“竟然还有时间跑到公园里来约……”
“约会”这词都才说了一半,狱寺君就冲老师露出了通缉犯的狰狞嘴脸。如果非要把其含义翻译一下,基本就是“老师,我杀过人。你杀过吗?”这种让人不安的讯息。
“……约、约隔壁班的同学一起学习。”佐藤老师若无其事地拐了个弯,“你是a班的狱寺吧?哎呀,听根津老师提起过,真是前途无量的优秀学生啊……”
真的吗老师。从我这边的角度看,狱寺君的前途可是布满了重重黑暗啊。
我撇撇嘴,目光恰好落到不远处的启太身上。他已经坐回到沙坑旁边了,宝贝兮兮的抱着那根玩具鱼竿在沙中垂钓……是把沙坑当成了水坑吗?这孩子活得真有诗意啊。
“启太是老师的儿子吗?”我像上课提问一样举起了手;顺带一提,我上课的时候从不提问。
佐藤老师默默横了我一眼,然后说:“不要随便打探别人的家事。”他的目光在我和狱寺君之间逡巡几圈,又对着我说,“就算是周末也不要在外面玩到太晚。稍晚一点我会打给你家长确认的。”
家长那边留的是【不在场证明】的联系方式。他的话肯定能帮我完美搪塞过去……不过这一点可不能让老师知道。
于是我应了声“是!”。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佐藤老师最后说,“周一上学不要迟到啊。”
他慢慢走到沙坑旁边,叫了两声“启太”。后者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小跑到了老师身边。
佐藤老师稍稍蹲下身,帮启太把身上的砂砾掸掉了。两个人全程没说一句话,也没什么视线的交汇。
然后老师一手牵着启太、一手拎着便利店的购物袋(一根大葱从袋口俏皮地探出了头),向着公园门口慢慢走去了。阳光下,一大一小的影子紧紧连在了一起。
本该是十分温馨的一幕。我的重点却偏移到了身着运动卫衣的老师出乎意料的挺拔身姿上。
平常老师总是穿得一本正经,和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站在一起也仿佛是同龄人。但现在仔细看来,或许他的年龄没有40岁,甚至可能连30都不到呢……我忽然觉得成年人的世界有些残忍。
“看起来不像父子,但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呢。”我说。
狱寺君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意思,而是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对世界的态度好冷漠哦,狱寺君。
“笑一个嘛。”我歪歪头。
“……”
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
在这之后,我们离开了公园。剩下来的时间都在闲逛,我还因此有了新的发现:即便是相同的街道,一个人走和两个人一起时的心情也完全不同;于是兴致勃勃地拉着狱寺君探索了一番。
路过某便利店的时候,出来倒垃圾的店员认出了狱寺君,很没眼力劲儿的和他商量起调班的事。我这才知道狱寺君在勤工俭学,甚至包揽了深夜的便利店值班;怪不得他早上上学总迟到。
又是在某条街道,一位老人笑眯眯地过来打了招呼。原来,狱寺君曾在大雨天扶她过马路。她亲切地称狱寺君为“那个嘴上说麻烦却会主动灭掉烟的贴心学生哥”,然后半是强硬的塞给我们很多糖果。
“你完全是个好人嘛。”我这么告诉狱寺君。
“闭嘴。再敢这么说就杀了你。”狱寺君这么告诉我。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夜幕已悄悄将天空染成淡粉色了。
从没想过分别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像一袋薯片剩下的最后一口,甚是短暂甚是美妙。我有点不舍,于是提出一起走回到今早碰面的巷口。
狱寺君冷冷答应了。
“总觉得今天后半段过得比较开心呢,”我说,“狱寺君呢?”
他没回答,只是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摆明了不屑一顾。我稍微想了想,又说:
“那…狱寺君今天有什么收获吗?通过观察我。”
这回密码正确。他斜睨过来一眼,好像在说:“除了打小学生以外?”
“…呃,这也不是我的爱好啦。”我讪讪道。原本以为他不会接话,但没想到他只是稍微顿了顿。
“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和家里关系疏远;有轻微的强迫症,又或者说某种异常的执着心……”
狱寺君语气冰冷笃定,看起来还能继续往下说。我的嘴巴变成了“o”型。
“等等,你从哪看出我和家里关系疏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