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元皇赐予景春萧氏的圣恩,令萧家子弟得以安享两代国公以及三代侯爷的封爵承荫。
只是如今的萧氏侯爷已是“三代侯”的最后一代,族中子弟庸庸碌碌多纨裤,书读得好的没有,风花雪月、斗鸡走狗的事倒样样热中,眼看萧家下一代就要再降一级,侯爷爵位应是难保。
什么?不是说萧陌出身景春萧氏,身为镇北大将军的他既受圣宠,难道还重振不了家族荣光吗?
欸,这可说来话长。
萧陌确实是景春萧氏的子弟,身分却是嫡长房的庶长子,是现任的萧侯爷在尚未迎娶正室之前与一名美婢所诞下的孩子。
之后萧侯爷风光大婚,那位同样出身世族大家的侯爷夫人一进萧家大门就当了人家的“现成嫡母”,还是个庶长子呢,这既是庶又是长的,怎么瞧都扎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又哪里能真心善待?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小小年纪的萧陌到底一年年长大成人,没被太过阴私狠绝的手段扼断性命,看来身为“现成嫡母”的侯爷夫人好像也还可以,然……意外还是发生了。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何事,至少那些清楚真相的人从未透露半句。
但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从萧侯府里一干奴仆所流传出来的闲言碎语中探究,仅知当时一十四岁的大公子萧陌似是干下有辱门楣,甚至疑是秽乱宗族之类不可饶恕的重罪。
景春萧氏既然是天朝世族谱里有名号的,那宗族族谱里的各代子孙必定记载得十分详细,讲究的就是血缘之亲。
所以不管男女,不论嫡系或旁支,亦不分是嫡子抑或是庶出子女,只要是具血缘的萧氏子弟,皆会清清楚楚被记进族谱内,同气连枝,荣辱共享。
岂知萧陌这莫名的一乱,竟乱到景春萧氏的长辈们直接开宗祠,将他当场从族谱中除名。
再有,这萧家也是过分,都把人剔出族谱,按理已不是他萧氏子弟了,竟还赏了十四岁大的少年一顿鞭刑,说是不能要求少年“剔肉还母、削骨还父”,那就以五十厉鞭代替。
啧啧,又不是脑子浸水,都要从此变成陌路人了,谁还愿乖乖挨打!
奇的是……真有这样倔驴般的笨蛋,萧大公子还真的毫无异议地趴在长条春凳上受了那一顿毒打。
据闻被逐出家门的当时,少年浑身浴血,后背几是体无完肤,且还神识不清,全赖有忠心老仆照看才得以从鬼门关前捡回一命。
之后人们渐渐淡忘此事,再也无谁提及那位曾是景春萧氏大公子的少年。
当萧陌这个名字再次被人谈论、受到注目,已是三年过后。
没人知晓他是何时入了行伍,还投军投到蒙刹蛮子频频扰边的北境前线。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果然如此。
当时在军中,萧陌仅是一名小小总旗,管着底下三十名小兵,却因一次以寡击众的战役开启了他一路连升的大势。
关于那一场令萧陌崭露头角的战事其实不算大,是一支约莫百骑的蒙刹兵暗中从山部谷道潜入北境境内,敌人瞒过天朝长驻前线的大军以及屯堡内的军民,直接攻打位在后方的老百姓们的粮庄。
萧陌对于那一条天然形成的山部谷道实已留意许久,也数度向顶头将领禀报,请求设点为哨站,无奈上头的人一再拖延,迟迟未能成事。
所幸他当日多有留神,且见事甚快,一发现借道潜入的百骑蛮子兵所留下的痕迹后,立时带着底下三十名兵勇追击而去,这才有办法将战事完全止在那座粮庄内,更是阻断了敌人南下天朝、化整为零渗进各地的可能性。
因此那一役的场面尽管不大,却极其紧要。
萧陌于是高升了,他底下的三十名兄弟也跟着风光,而有人受封赏自然就有人倒大楣。
那位行事拖延的中阶将领当众领了五十军棍,降了军级,连带上头的参军、副将等人皆因督导不周,被当时身为行军大都统的老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年岁已届花甲的老将军还得赶紧上书请罪,跪乞圣裁责罚。
刚登基不久的少年新帝随即发了卷圣旨过来。
但,明明是六百里加急直送北境前线的圣旨,以为皇上发大火想来个血流漂杵,结果当中斥责之词不过两句,通篇几乎都绕着立下大功的萧陌打转。
老将军于是察觉到了,萧陌这小子,绝对是个简在帝心的大将军苗子。
所谓时势造英雄,这话完全在萧陌身上得到应证。
在行伍中想挣出头就得有军功,想有军功就需打仗,天朝与蒙刹国长年对立,北境最不缺的就是战事,差别仅在于规模大小罢了,此为天时与地利。
至于人和方面——萧氏小子完全是个当头头儿的料儿。
他将底下的兵丁视如手足,因此兵丁个个对他马首是瞻,将他的话奉为圭臬。
加上他当总旗时所带出的那三十名与他最为亲近的军中兄弟,即便是鸡鸣狗盗之辈亦个个身怀绝技,对他来说真真如虎添翼。
如此天时地利加人和,再加上萧陌自个儿争气,要身手有身手,有胆又有识,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献计,得起军功来好比桌顶拈柑,六、七年下来已从没品没级的小小总旗干到二品骠骑将军,管着两万兵马,成为老将军麾下最为得力的一支精锐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