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留着容臣妾奉陪。&rdo;
&ldo;这不太公平。多寡太悬殊了!&rdo;
&ldo;既如此,万岁爷自弹自唱,臣妾喝大杯。&rdo;
皇帝大笑,&ldo;这可难倒我了!自唱犹可,自弹不得。不过,&rdo;他又质疑,&ldo;我五杯,你四杯,怎么说?&rdo;
&ldo;喝到最后一杯,臣妾奉陪双杯。&rdo;
&ldo;好个双杯!一言为定。先喝起来!&rdo;说罢!举杯便饮,一口气喝完,还奇書網電子書照一照杯,说一声&ldo;干!&rdo;
&ldo;是!&rdo;蕙娘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撮起小玉杯,徐徐举起,从容喝干,饮咽无声,姿态幽雅。这是皇帝从教坊女子,乃至宫眷那里,所无法欣赏到的神情。因为教坊女子,不大懂礼,宫眷却又往往太过,甚而战战兢兢,震傈失次,将酒杯打碎的情形,亦常有之。唯有蕙娘持礼恰到好处,那种出于教养,自然而然的娴雅,使得皇帝的感觉,非常舒服。
&ldo;你哪里人?&rdo;皇帝随口问说。
&ldo;南直隶吴江。&rdo;
&ldo;是靠近苏州吗?&rdo;
&ldo;是!&rdo;蕙娘答说,&ldo;苏州府该管。&rdo;
&ldo;你说的不是苏州话?&rdo;
&ldo;只怕说苏州话,万岁爷听不懂。&rdo;
&ldo;你倒说两句我听听!&rdo;
蕙娘应声而言:&ldo;讲点哈耐?&rdo;
&ldo;你说什么?&rdo;皇帝愕然。
&ldo;臣妾刚才那一句,就是苏州话,意思是请万岁爷的示,要巨妾说些什么?&rdo;
&ldo;果然不懂。&rdo;皇帝问道:&ldo;你们苏州人管我叫什么?&rdo;
&ldo;这要看什么人,仕宦之家,也是用官称,乡里人就可笑了。有的叫&lso;皇帝老爷&rso;,有的叫&lso;皇帝老倌&rso;,有的叫&lso;皇帝阿伯&rso;。&rdo;
&ldo;莫非当面也这么叫?&rdo;
蕙娘抿嘴笑了,&ldo;乡里人何来面见圣驾的机会?&rdo;她说。
皇帝也觉得自己问得可笑,而心中一动,毫不考虑地答说:&ldo;总有一天,让你们苏州乡里人也能当面见一见我。&rdo;
&ldo;那可是苏州人前世修来的福气了!&rdo;
皇帝笑一笑,不觉又取一杯酒。蕙娘依然奉陪,喝干了,用皇帝面前的金镶牙筷,挟起一块熏鱼,拿纤纤玉指,拔去了几根大刺,方始送到皇帝面前。
&ldo;苏州女子,是不是都像你这么温柔细心?&rdo;
&ldo;江南女子,比较温柔细心得多。&rdo;
&ldo;江南实在是好地方。&rdo;皇帝不胜向往地说:&ldo;总得去逛一逛才好!&rdo;
蕙娘微笑不答,而心里颇为懊悔,不该夸耀江南佳丽。因为皇帝巡幸,就像微服简从到了张家湾,已搞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如果公然下江南,千乘万骑,浩浩荡荡而去,这一番千里远游,老百姓奔走供应,不知道有多少人倾家荡产,有多少稼禾毁在马蹄车轮之下?倘或自己再有一言之赞,说起来都是吴蕙娘惹的祸,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咬牙切齿地在骂&ldo;狐狸精&rdo;、&ldo;扫帚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