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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ldo;是！请吩咐。&rdo;

&ldo;第一，皇上大概不会再要什么新鲜玩意了，他决不会落个不是。第二，这两天张侍郎很花了些心血，皇上亦不忍让他赔累，我会记着这件事，找机会补报他。&rdo;

&ldo;是！&rdo;马大隆灵机一动，&ldo;张侍郎亦有句话，让我转陈，听说干殿下性耽凤雅，收藏甚富，已备下几件精品，请示干殿下，什么时候送来？&rdo;

&ldo;噢，噢，&rdo;朱宁问，&ldo;是些什么东西？&rdo;

张一义收藏的字画，都由马大隆鉴定，肚子里有本很清楚的帐，此时自作主张地替张一义挑定四样艺林珍秘送给朱宁。

&ldo;两字两画，一共四件。先说字，一唐一元，丝毫不假的真迹，怀素的&lso;千金帖&rso;，用黄绢八幅，丝毫无损‐　&rdo;

&ldo;慢来，慢来！&rdo;朱宁在此道亦算行家，打断他的话说，&ldo;怀素自叙帖我见过，草书千字文亦很有名，就不知道什么叫&lso;千金帖&rso;？&rdo;

&ldo;喔，&rdo;马大隆歉然笑道，&ldo;我忘了交代，就是千字文，怀素的草书千字文不止一本，这本特别名贵，藏家以为一个字值一两银子，所以叫它&lso;千金帖&rso;。&rdo;

&ldo;原来如此！千金虽不值，也值六七百两银子。&rdo;朱宁问道，&ldo;元朝的那件，想是赵松雪的手笔？&rdo;

&ldo;正是！干殿下一猜就着。这一件，也是千字文，不过，&rdo;马大隆紧接着说，&ldo;其名贵之处，依我看，不下于千金帖，是行草篆隶，以及钟鼎、章草共计六体‐　&rdo;

&ldo;啊，啊！&rdo;朱宁大为动容，&ldo;我有一本赵松雪的三体千字文，自觉已很难得，不想还有六体！不说别的，六体就是六千字，论量，就是古今书法中第一大件了！难得，难得。&rdo;他略停一下又说：&ldo;还难得的是，两样都是千字文，成了一个名堂。&rdo;

这倒是马大隆事先未想到的，他的机变很快，心想，字成了名堂，画也要搞个名堂，有了名堂，东西差一点就不要紧了。

这样想着，信口就道：&ldo;两件画都是君家先德的手笔，一件是钱舜举的&lso;杨妃上马图&rso;，另一件世所罕见，是钱文僖的&lso;陌上缓归图&rso;，画意正是钱武肃王的隽语。&rdo;

&ldo;喔，&rdo;朱宁问道，&ldo;文僖可是溢号？&rdo;

&ldo;是！就是钱惟演。&rdo;

这一说，朱宁知道了。宋太祖得了天下，吴越归地，钱亻叔被封为王，诸子都在宋朝做了大官，以第二个儿子钱惟演最有名，仁宗朝官拜掌管军政的枢密使，死后溢文僖。

钱武肃王就是钱囗，也就是钱惟演的曾祖父。钱囗虽是盐枭出身，但五代时割据称王，在浙江颇多惠政。为人亦居然风雅，有一次王妃归宁，好久未回杭州，钱囗寄信催促，说是&ldo;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rdo;武夫而有此吐属，令人惊奇，相许为难得的隽语。

听得这个解释，朱宁可以想象得到，&ldo;陌上缓归图&rdo;必是盛装宫女，簇拥着一辆七宝香车，在甲胄鲜明的士兵前呼后护之下，从锦绣般的陌路上缓缓行过。

朱宁虽然赐了国姓，但人不忘本，想到有钱武肃王这样一位祖先，家世亦足夸耀，尤其是这样一幅意味深长有趣，题材不同凡响的画，悬挂中堂，必能使得来访的宾客称赏不绝。那是件多有面子的事；想到这里，笑容满面：&ldo;张侍郎厚赐，本不敢当，不过这幅画，归入别家，不如收入寒舍，我就老老脸皮拜领了！&rdo;说罢，还作个揖，倒像马大隆赠画似的。

&ldo;不敢，不敢，干殿下别谢我。&rdo;

这一说，朱宁才知张冠李戴，是失态了。不过，&ldo;就谢谢老哥，也是应该的。&rdo;他说，&ldo;张侍郎倚老哥为左右手，这番安排，当然是你老哥的建议。&rdo;

&ldo;这话倒不错。&rdo;马大隆说，&ldo;我跟敝居停说，干殿下权倾当朝，圣眷之隆，方兴未艾，仓场衙门在公事上很容易出差错，将来少不得有请干殿下援手的时候。此刻既然要表表微意，就一定要至至诚诚，东西贵贱不说，起码这片心要让干殿下知道。&rdo;

&ldo;我知道，我知道！&rdo;朱宁沉吟了一会说，&ldo;皇上对张侍郎办这趟差，亦很知他实心实力，花了好些心血，打铁趁热，如果张侍郎公事上有什么难处，倒不如趁早跟我说了，我找个机会面奏，皇上点一点头不就行了？&rdo;

这几句话钻入马大隆耳中，真是有惊有喜。原来的打算是烧烧冷灶，为张一义日后有所干求，作个伏笔，不想即时就有效验。这番盛情，不可辜负，机会太难得了！

&ldo;干殿下这样厚爱，我想敝居停亦不能不识抬举，我就大胆替他奉求了。&rdo;马大隆紧接着说：&ldo;干殿下知道的，仓场历年都有损耗亏空，前任交后任，后任再交后任，帐面上存粮的数目与实际上是不符的。加以去年秋潦，大水冲失，以及潮湿霉烂的粮食很不少。亏空越扯越大，敝居停为此寝食不安。要请干殿下成全！&rdo;

&ldo;噢！&rdo;朱宁问道：&ldo;大概亏空多少？&rdo;

&ldo;总在三万五千石左右。&rdo;

朱宁又凝神静思了一会，&ldo;索性这样，&rdo;他说，&ldo;你告诉张侍郎，请他备一道奏章来，不要说前任移交亏空，只说历年损耗，报个五万石上下。&rdo;

三万五干石已是个不易邀准核销的巨数，谁知还要加一万五千石，有这样的好事！行吗？马大隆心里疑虑，正想发问，突然领悟了朱宁的意思‐‐这一万五千石，当然是他加的帽子。

于是，他想了想问道：&ldo;请示干殿下，这一万五千石&lso;白粮&rso;，是不是折价送到府上？&rdo;

&ldo;对！要折价，不过，不必送来，存在你们那里。&rdo;

&ldo;是了！&rdo;马大隆说，&ldo;请干殿下给我一个印鉴的样本，以后就凭这枚印章支银。&rdo;

朱宁点点头说：&ldo;好！这样做法干净利落，你明天带公事来的时候，我把印鉴样本给你。&rdo;

于是又闲谈了一会，马大隆欣然告辞。出得吴家大院，直奔张一义的公馆，将他从床上唤了起来。

张一义以为出了什么乱子，神色仓皇地披衣出迎，只见马大隆满面笑容，不觉道得一声：&ldo;咦！&rdo;

&ldo;特来给义公报喜。&rdo;马大隆说，&ldo;亏空不必愁了，不但不必愁，还可以落个四五万银子。&rdo;

&ldo;哪有这样的好事？大隆，你没有喝醉吧？&rdo;

&ldo;义公当我说醉话，我自己觉得在梦里。实在是误打误撞，意想不到的机缘。&rdo;

接着，他把此事始末，细细讲一遍。张一义自是喜不可言‐‐原来前任移交，由后任弥补亏空是有的，不过数目只是三、四千石米，张一义起居豪奢，出手散漫，扯了个大窟隆，要少到一万八千石，去年秋天霪雨连绵，受潮霉烂的米，又有一两千，总计亏空两万石左右。

如今可以报销五万石，除去朱宁的一万五，还有一万五，米价每百三两银子，便是弥补了亏空，平白又多四万五千两银子。这岂不是天外飞来的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