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姑姑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神愈发温柔:“小七懂事了。”
她转身捧起华美绝伦的嫁衣,仔细地替新娘一一穿上。
“姑姑……”一身红衣的七公主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上回那个冒充驸马的小子呢?”
荣姑姑正低头替她系着腰带,闻言眉头微微一蹙,嘴里吐出一句让她五雷轰顶的话。
——“大喜的日子,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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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通往七公主寝宫的九十九级台阶上。
守在寝宫外的侍卫们恭敬地冲来人行礼:“江大人——”
江铭淡笑着点头算是回了礼:“七公主可是在寝宫里?”
“回江大人,正是。荣姑姑正在里面为公主梳妆。”
“嗯。你们离得远些,我与公主有要事相商。”
侍卫们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还是顺从地走了。江铭近来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不是他们这些侍卫可以招惹的。七公主甚是信任他,即便他们走开一些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望着侍卫们离开的背影,江铭的面上愈发春风得意。他并不担心寝宫中的谈话会被这些侍卫听到,调开他们只是为了试验一番自己如今的权势罢了。
从饥寒交迫的落魄书生,到如今权势滔天的重臣,他江铭总算是得偿所愿、出人头地了!但这只是个开始,只要解了这个局,七公主一定会更加器重他,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思及刚刚得到的消息,他的笑意更深。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逃脱的那张王牌自个儿回来了。
于淳无疑是顾仲国的噩梦。安邦侯是个极自负的人,自诩智谋无双,世间万事皆在他的股掌之间。可就是这么一个自负的人,却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屡屡受挫。
他趁着水患在北方敛财敛粮,却被于淳破坏了行动;
他饲养暴虐成性的兽人,顶尖儿的几个却死在于淳的手里;
他在城外蓄养制造内乱的军队,却碰巧被于淳和陆小鹿撞破,并捅到了明帝那里;
他孤注一掷举兵叛乱,却被于淳牢牢挡在宫外;
他煽动四国对煌朝用兵,却被于淳一一化解;
……
一桩桩,一件件,旧恨未偿又添新仇。在安邦侯的心里,“打败于淳”渐渐成为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即使知道是陷阱也要回来看他面如死灰的模样。
是的,安邦侯终于在一件事上打败了沐阳侯。
这是一件不可挽回的事。纵使于淳再怎么聪明绝顶,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无法使一个死人复活。
在发现捉到的沐阳侯是个冒牌货的那一刻,顾仲国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伪装的少年。尽管知道这个少年有很高的利用价值,尽管知道这个少年对于于淳来说意义非凡,尽管知道杀掉他会使东崎和自己遭受灭顶之灾,顾仲国还是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他。
他要赢他一次,他要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儿、后悔的滋味儿!好让他知道,他于淳不是神,只是个无能为力的、连自己的仆人都护不住的人!
江铭以戚楠为饵,钓上了于淳这条鱼;又以于淳为饵,钓上了安邦侯这头鲨!戚楠已死,安邦侯是解开这个死局的唯一钥匙,只有把他献给愤怒的沐阳侯,东崎方有生存的可能。更妙的是,沐阳侯一旦娶了东崎公主,就再无可能得到陆姑娘的青睐……
环扣环,局中局,两人皆已入瓮,只待他江铭来拨动命运的齿轮!
江铭的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骚动,一步步向着寝宫走去。
——就差最后一步了,只要他把安邦侯的藏匿地点告知七公主,万事皆成!
寝宫的大门紧紧地闭着,江铭没有忘乎所以到不问自入的地步,恭敬地敲门提醒:“七公主,是我,江铭。”
寝宫里寂静无声,他正欲再次敲门,一道冰冷的女声传了出来。
“进来。”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想起了七公主大发雷霆、大声呼喝的传闻,于是对这声音的些许异样释了怀。
“是。”他态度恭敬地应了一声,这才伸手去推门。